9月18日星期二，夜晚。

谢家姐妹躺在开往南华的卧铺大巴上。

大巴车窗紧缩，在高速上飞速驶过，呼啸的晚风被车窗阻挡在外。车子内部完全处于一片寂静，车内唯一的光源是司机头顶的小黄灯。车子像走马灯似的驶过一盏盏灯，恍惚间有种种咔哒咔哒的响声，直催得人昏昏欲睡。

两姐妹躺在相邻的床位边——睡不着。

“你说，真有这么好的事吗？”

问话的是姐姐谢如玉，她所说的是昨天下午接近傍晚时候的事。

#喂，你好，请问是你谢如玉吗？

PS：在此次通话里初次见面的梨木没有用“您”，他故意压低声喉装作深沉，掩盖稚嫩的声音博取家长信任。

由于被“人”直呼真名，谢如玉当即惊呆了。悉知即使连姐妹们如若不熟，互相也是以“婷婷”、“莎莎”、“阿梅”、“香香”等艺名作为代称。

当时妹妹还在工作室里，谢灵玉生怕是警察前来抓人。

#你是谁？

她立刻冷言反问。

#我是TC出版社的大股东，香港上国出版社的股权人，蝉联两届美国数学竞赛的获得者，国内首位收入逾千万的漫画家……

听到这边的冷淡态度，电话那边好像故意强调了他的身份，各种名号下加成起来的公信力倒是不可小觑。不过——谢如玉不信！

#姐姐，我的，找我的！快把手机给我。

然而，在旁听偷听的妹妹反应却很强烈。尽管一大堆名头盖下来很像是骗子的行径，但还是执拗不过那欢天喜地的妹妹。

#……嗯嗯。我是谢灵玉。……诶？我的漫画水准还差一点？……

相比落落大方的谢姐姐，谢灵玉带着手机躲躲闪闪，无论怎样都不给姐姐偷听。说道这一段时，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的失落，可是似乎很快又有的转机。

#不要着急。想来也行……我这里有个机会offer你，看你愿不愿意做……

谢姐姐捕捉到到了这句话，竟然还半憋出个英文，整个句式像极了骗子的行径。紧接着，妹妹的回语更证明了她的想法。

#……什么？请您、请您在说一遍？招聘我做人体艺术的模特？价钱……价钱我要60元每天可以吗？……给同性展出？可以，当然没问题。既然是艺术，就算给异性展出也没问题……是的……是的……什、什么，您愿意给我每天300元？……好，好的……同样愿意跟我一起做的同学？……嗯，我尽量试试。……不要声张，不要提及您的名字。我知道……知道……嗯，绝对保密！

听了妹妹这绝对会被警察进行立案调查的回话，谢姐姐无表情站在她身前。

然而纯真到傻乎乎的妹妹，却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行李。魂魄好像早在接电话时就被拐走了似的，有答非所问的回答着自己的问题，早已兴奋得酒酣耳热。

“这世上还有比作我这行更惨的事情，你知道吗？如果被拐去农村。你不但吃不好穿不暖，还得帮别人生十几个孩子。为防你逃跑，几年之内你都得住在个十几平方的房子里，哪怕想出去晒晒太阳都得有人看着！”

由于昨天妹妹没把话听下去，相当于说了一堆毫无意义的话，于是谢如玉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兼职”，买票一跟车。在卧铺里小声劝说妹妹做事要谨慎。

“被拐去农村还算好的了。起码你还活着，有机会重见天日。如果是碰到些穷凶极恶的，直接把你骗到些‘画室’和‘照相馆’之类的地方，拿着锯子把你大卸八块。心肝脾肺肾全部卖给医院。眼睛也要挖出来换给别人。”

还挖眼睛呢，说的是眼角膜吧~

对于“不学无术”和受社会阴暗面熏陶太深的姐姐，谢灵玉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说起来，如玉上学时半工半读又辍学打工，根本没时间接触正常的社会知识。最后当了风俗女。听到的都是风俗女口耳相传的恐怖故事。因为自身对社会的恐惧而担心妹妹，极力传授妹妹这些风俗女必须注意的“常识”也无可厚非。

谢灵玉很乐意接受姐姐的关心。这也是没阻止她与自己一同去南华的原因，既然可以在母亲住院的事情上说谎，那么在姐姐与自己同是艺术生的谎言上应该也能糊弄过去。同样是出卖身体，一边是高雅的艺术，一边是危险的工作。

……在同样高的利润下，岂能不带着姐姐一起来谋工作？

但是在这幽暗的车厢里，姐姐的嘴依然不闲着，谢灵玉对姐姐的恐怖故事再也再听不下去了。她靠到铺位边上，向亲爱的姐姐靠近，牵过手跟姐姐问道：

“姐，你真的不知道‘梨木’吗？”

那是一种近似“你肯定知道”、“你本应该知道”的语气，让谢如玉一时有些困惑，摆着副不信任的表情。

“不知道，就算他很有名，那也有可能被人冒充顶替。妹啊，世界上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的，一分一毫都得靠自己的手去争取。”

“姐，不要再疑神疑鬼了，长漫漫还是快点睡吧。梨木给的地址是正确的，而且是不是本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没别的什么企图。”

TC出版社的地址就印在杂志上，再怎么行骗也不可能选择在公司地址行骗。

再者，梨木上过四五次南华电视新闻，有哪个骗子能找到个11、2岁的小孩，冒充他那老气横秋的样子啊。

对着摆出油盐不进的样子的妹妹。谢姐姐依然在卧铺上苦口婆心道，声音压得极细极细，生怕别人听见——

#所以说你这丫头就是太容易相信人，没有社会经验，不知人心险恶。没企图？没企图他会主动帮你加到每天300啊，能省240他为什么不省240？你以为他是250啊？……说什么只是摸摸。妹，即便他真的很正经，但男人这种动物一旦兴奋头上来，谁也管不住他们。而且你又这么漂亮……

说着再看向谢灵玉，居然又翻了翻白眼，盖着被子转另一边睡觉去了。

她对姐姐所说的毫不担心，人家可是为未婚妻寻死觅活的，连人生最重要的高考都直接丢掉。再说，半大的小孩能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啊！

不理会姐姐在背后的推搡，等明早去了南华，见到梨木本人即可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