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醒了也不吱声，叫泽君小将好生担心。”他从罗华的手中夺回那把饱受摧残的折扇，嘴上忍不住揶揄，“与我这弟弟相比，还要顽皮几分。”

听见霁凉提到他，罗华忍不住害羞一笑，双手也无措地摸上后脑勺。

说罢，霁凉也不管房中几人，桃眼弯弯，摇起他那把折扇就大步流星地走了。罗华也迫不及待地追了出去，小跑的脚步尽情诉说他的欢快。

在房间里闷得久了也不知屋外早已天黑。

今夜，素娥仙子盛装出席，装点起塞外单调的夜空。白云浅浅，明月忽隐忽现，零落的星子晃得人心雀跃。

户外新鲜而又干燥的气息将二人包围，舒缓了身心的疲倦。

今天，这座小城又度过一个平安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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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距小城不远处，隶属小城管辖的一座名为“常青”的村庄，正经历一场无人敢想的灾祸。

“跑！快跑啊！”尽管气喘吁吁，却也有着寻常时刻比不了的响亮。

身强力壮的男子在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生死大逃亡后，逐渐体力不支。

他处在队伍中间，无暇顾及落后的老弱妇孺。

他们究竟正在遭受什么样残忍的对待，为何只能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恐惧尖叫？

年幼的孩子嚎啕大哭，他们口中无助地唤着“娘亲”，尽管孩子们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可对这个世界仍然怀有期待。

然而，孩子不知他的娘早就被那怪物撕碎，也许，眼前这面目全非，张着一口骇人獠牙的非人，就是曾经疼爱他的娘。

怪物听到孩子的哭喊变得格外兴奋，它残忍无比，见不得别人家庭幸福，非要将一个完整的家拆散，听到更多绝望的哭泣。

小孩的哭喊逐渐微弱，直到再也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连绵不断的泪水打湿他稚嫩的脸颊，可他却一动不动，就连死亡都怀抱期待。

此起彼伏的哭喊，让逃亡的人们不得不面色铁青、四肢发麻。男人止不住颤抖，也止不住自己的脚步。

不自然的凉风呼啸而过，仿佛那不知名的怪物已经跑在了自己的身后，一步之遥就是地狱人间。

怪物越变越多，善良淳朴的人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信仰一生，祈求佛祖庇护，危机时刻，救苦救难的英雄非但不曾现身，就连死亡他们也不得安宁。

鲜血浇灌了枯萎的枝丫，无人在意那脆弱的枝轻晃一下，便再无动静。他们的血染红了今夜的明月，怨念却将黑夜滋养。

随着最后一声响彻天地的呼救，村庄上挺过一场屠戮的“常青”再支撑不住，“轰然”落地，扬起不少的黄沙。

匆忙之下，不知哪家滚落在大街上的灯笼被谁踏坏，裸露在外的火苗也由盛转衰。

反抗终于落下帷幕，他们全都成了一具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这座空荡荡的村庄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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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期间，边陲小城常年封锁，就算是被西岐国攻打下来也不例外。将离带来的士兵有很多，城中住不下，故而将军只容许军官将领进城休养，其余的全部都在城外安营扎寨。

几日来，大军修整得不错，个个精神充沛，摩拳擦掌。将离也逐渐从病中恢复过来，一切妥当，便要告别小城，继续向北挺进。

期间，西岐国君不止一次下达诏书命令，催促大军尽快收复失地。

霁凉二人好不容易寻到将离，眼下他体内的魔族怨念尚未根除，始终还是个不定时的祸害，自然没有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道理。

二人同泽君小将商议一番，决定给霁凉安排个军师的职位，随着大军一齐前行。

罗华从未亲身参与到战争中去，收拾行囊时竟还有些迫不及待的兴奋。

霁凉一再与他强调，凡间事交由凡人自己解决，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插手。可那孩子居然还缠着问他，什么是“不到万不得已”？

他们初入凡间时，不过还是初秋，空气里只有微微的凉意。而今，在这座边陲小城里，他们竟提前感受到了冬的严寒。与万年长春的天界不同，尽管身处大陆的边缘，小城依然四季分明。

他们踏在城墙之上远眺北方，天地宽阔、苍山连绵。

罗华仿佛一簇光，明亮到不惧寒冷。他眨巴着一双小鹿澄明的眼睛，眼里处处都是好奇。霁凉下意识拢紧单薄的外衣，无处不窜的凉风让他不自觉瑟缩，神仙居然也有怕冷的。

不远处的将离望见格格不入的两人，便要前来道谢。几日不见，将离将军身姿挺拔、精神抖擞，年轻人该有的朝气他全都有了，与那日面色灰白、垂死挣扎的人截然不同。

将离的气色不错，朝他们走来时，唇边还挂着笑意。冷面无情的泽君小将跟在他的身边，就像落入老鹰怀里的小鸡，变得乖巧许多，萦绕不散的邪气似乎也若隐若现。

城主比他们落后几步，先前应该是在同将离商议事情。这会儿他依靠在城墙边上，面朝西方独自思索，好似不曾看见霁凉。

老城主年迈，腿脚不便，却还是颤颤巍巍地爬上城墙，几十年来，始终如一。

霁凉话锋一转，原先要跟罗华说的话也顺势抛诸脑后。他眼含期待地朝那二人招手，就像曾经在“月黄昏”里，他请白鹤仙君喝酒一样。

凉风径直吹向霁凉的脖颈，又从领口灌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罗华有些讶异，却也十分自然地伸手覆上霁凉的指尖。掌心滚烫，眸子里的好奇转而由炽热取代，滚烫的温度顺着霁凉的指尖，流进血液淌入心头，又悄悄爬上了耳尖。

霁凉眸光微动，脑中却空白一片，再无法像之前那样侃侃而谈。

无法解释那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有无数的幼虫在他的心间爬动，勾得他浑身酥痒，被罗华攥紧的指尖也麻到失去知觉。

他与他对视，突然读不懂少年眼底的炽热，温情满满又好似藏着不容反抗的侵略。霁凉茫然地打量着，好像他才是那个初为人形的少年。

为什么？分明从前他们还有过更为亲密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