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凉的水墨纸扇打断了罗华的思考，折扇轻轻敲打罗华的手背。而折扇的主人也将他自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霁凉眉头微皱，桃眼里竟带着些许责备。随即，他居然还能温声调侃：“我竟不知，你这孩子说话还能这般冲？说吧，早前吃了几根辣椒啊？”

话音落下，霁凉又朝将离拱手作揖，那水墨折扇不知何时又被他别在腰间：“多谢将军关心，我们也必不会给您添乱。”

眼前的霁凉眉眼含笑，他故作顺从，光是看着就觉得他很好说话。

霁凉的眸色微深，唇角还挂着和善的笑，眼神却像黏在了将离的身上：“我与罗华这便回去了。”

罗华不明白霁凉的意思，霁凉的顺从又让他心生不快，当即耷拢着脑袋、赌气地撅起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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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华跟在霁凉的身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不高兴”。

他原以为霁凉还会像从前一样，变颗果子出来哄他。然而，回程之路已经走到一半，身前那人却只拉着他的一只手，头也不回地赶路。

罗华突然停下脚步，拉他的手也一顿。

霁凉下意识转头去看，只见，那孩子一脸委屈，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眼圈泛红，谁看谁无辜。

红润的小嘴巴高高撅起，霁凉笑他，都能挂上一坛他最爱喝的清酒。

正如眼前所见，霁凉不知罗华为何又突然委屈了。

“方才不还是倔强着么？”霁凉玩味地看着他。

转过头去时，又十分自然地掩藏了眸底那抹真情实意的笑。

罗华没有答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霁凉。罗华知道，霁凉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不必刻意讨好，此时却也有点拿不准他的心思。

罗华试探性地开口：“霁凉……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小心翼翼的询问，好像个单纯小孩。

霁凉特别特别喜欢罗华唤他的名字，少年人的嗓音软糯糯的，只是听着就可以让他愉悦一整天。

霁凉故意别过头去，心中起了逗弄的心思，眼底的笑意愈甚。

“没有。”他的语气平淡，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看着他这副与往常不同的样子，罗华认定霁凉就是生气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霁凉的背后探身上前，生怕惹得霁凉更加不快。罗华小猫似的将脑袋凑上霁凉的下巴，滚烫的胸口恰好贴住霁凉的后心，都能感受到内力年轻有力的跳动。

气氛突然变得变味，湿乎乎的。

亏得霁凉反应及时，一把揪住了罗华的后领，不然就要被罗华看见他那忍不住上扬的唇角了。

而后，在松开罗华的时候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霁凉下意识的习惯，就像安抚一样。

“凑这么近是想做什么？”

虽然被霁凉嫌弃了，罗华心里却洋洋得意。这样的撒娇，在霁凉那里很好用。

罗华用带有侵略性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着霁凉的背影，敏锐地发觉了背影里的不自在，于是也就不再强求，非要凑到霁凉的眼前。

罗华趁热打铁，故作可怜，眸中似乎珍藏着亮晶晶的宝石，看人的时候好无辜。

少年的嗓音有着变声期的干哑，也混合了他特有的软糯：“我方才语气那么冲，也只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不能将自己心中的秘密告诉霁凉。罗华的心中已是百转千回，一双小鹿般澄明的眸子却更显无辜。

也不知这孩子是如何学会的，这么多惹人怜爱的小心思，分明霁凉也不是这么个人。

“只是什么？”听着罗华吞吞吐吐，霁凉被勾起好奇，总算看了他一眼。

霁凉直勾勾地望向罗华，好像要让他的小心思无处遁逃。

罗华眼神闪躲、招架不住，全然没有方才瞅人时的嚣张气焰。尚未找着借口，他更是心虚不已：“只是……”

霁凉轻笑一声，那孩子也被吓得激灵。

当真是有趣极了，分明耍小心思的是他，怎么到头来委屈的也成他了。

霁凉故作不耐烦，想着吓吓他也好，不知这孩子说话拖拉的毛病是从何处学来的，正要开口催促……

突然，那“胆怯”的罗华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是因为担心城中百姓的安危！”

找到借口，那孩子说话也变得利索：“霁凉，你也知道的，他们不是那群怪物的对手，尽管将离仙君有那把剑！如今，人间之事已然脱离掌控，该是我们插手的时候了。”

他拿出平常霁凉惯用的姿态，再故作高深地劝说着霁凉，看起来既老成又好笑。

罗华脱口而出了一大堆的话，霁凉却一个字都不曾听进去，尽管罗华说得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霁凉的眼眸突然变得沉重，严肃遮掩了笑意。他从未生过罗华气，自然也不要他的撒娇求原谅。

霁凉又将罗华细细打量起来，无奈叹息。他知这孩子定然没有说出真心，那些话大概率只是拿来搪塞。

可是霁凉却忍不住估量这些话的分量，琢磨其中的真情实意究竟占了几分。

恍若此时他们已身处绝境，在无法避免的天灾人祸面前，真有这么个人愿意与他并肩作战！

那人不听旁人的劝阻，踉跄着跑到他的跟边，他的眼圈通红，噙着净澈的泪滴。不必顾及旁人的怒斥与质问，那人只倔强地朝世间吼道：“我只是担心天下苍生的安危！”

倘若是那样，该有多好？

一时失神，霁凉也不想追究罗华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他温柔地抚上罗华的发，好似安慰一样。

感受到发间的触碰，罗华迟疑地抬起眼眸。他的霁凉从来都是眼含笑意，温和到好像只是错觉。

霁凉总是百变的，温柔是他，恣意也是他，不动声色地咄咄逼人……哪个都是他。

忽而，罗华绽开笑颜，梨涡衬得他可爱极了。

不说别的，这小子长了一张异常乖巧的脸，脸颊嫩到好似都能掐出水来，这倒是令霁凉心动不已。

手也突然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