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如他，纵然被众仙簇拥，却孤零零的无人能懂。

霁凉的眉头皱得死死的……他不信缘分，又无比虔诚地怀抱美好的幻想，但愿这一次能够得到命运的眷顾，得偿所愿。

血魔自发让出一条两人宽的小路来，它们的身体僵硬而又呆滞，一双死鱼眼目视前方，远没有黑烟魔气时的灵活。

因而，尽管那条小路很长，不乏有蠢笨之人挡住入口，小路断断续续、蜿蜿蜒蜒不知连接了何方。

“这是什么，尽头那里怎么好像更黑了，莫非是‘小魔头’已经来了？”

无人应答。

魔君的两条水柱似的臂膀，穿在宽大的衣物里，就与寻常人类的别无二致。

他抬手打了响指，就像解开了什么洪水猛兽的封印，本该清脆活泼的声音回荡在九重天上，却叫人毛骨悚然。

顷刻间，大地震颤，众仙家一度以为自己是站在庞然大物的背脊之上。如今，巨兽苏醒，要将他们狠狠地摔落！

越是靠近那条两人宽的蜿蜒小路，震颤的感觉便越是明显。那群血魔本就愚钝、不知变通，这下子，它们更是站不住脚，横七竖八地倒在地面之上，哪里还能看见那条“路”的影子？

好在被响指放出来的“小魔头”并不在意这些形式。

大地依旧震颤，愈演愈烈。

身体还算硬朗的万年灵树，却因为耗费的灵力过多，居然已经开始眼冒金星了。

他口吐胡话，先是喊了“白鹤仙君”，脚下站立不稳，脑袋晕晕乎乎好像喝醉了酒似的：“你小子上哪学会的分身术，竟还变成了两个？”

“不好！”众仙暗叫一声。

眼前是率先被晃晕的万年灵树，有其一便有其二，倘若不能找到减缓震颤的办法，接下来遭殃的还不知是哪位。

那小老头不管不顾、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从本体化成人形后，他便也丧失了扎根地里的能力，像是破除了什么禁锢阵法。

白鹤眼疾手快地拖拽住老头的枝叶，小老头的半个身子已经脱离了人群，再晚一会，他怕是要一头扎进魔族大军里。

“大家千万要稳住，抓住身边的人！”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微微喘息，不过声音还算冷静。

众仙家恍然大悟，紧接着，便采用最原始的办法，一个个紧抓住了身边之人。

灾难面前，众仙也顾不得姿态，衣袍与发丝相互纠缠，真是一言难尽。

有人只是相互拉着手腕，借助大家共同的力量勉强稳住了身形。有些人看上去也还算正经，却环抱住身边之人的臂膀，显得他自己小鸟依人……

有人死死抱紧别人的大半个身子，像只会撒娇的猫，将头埋进了对方的胸口，看他腰间别着把龙骨神鞭，着实难以想象他是这么个娇柔之人。

而被他抱着的那人神情冷淡，若不是他悄悄将手搭在了青龙星君的腰间，别人怕是会以为白虎星君满脸嫌弃吧。

周遭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霁凉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仍然紧锁住黑烟的尽头，好似能透过那浑厚浓郁的黑，见到其他人看不到的另一番天地。

显然，霁凉神君也是在场众仙当中为数不多，法力高深之人。旁人若水中浮萍、胆战心惊，他的脚下依旧如履平地。

就算如此，也苦了他身边的将离仙君与广寒仙子。广寒顾不得愧疚，一手搀扶着将离，稳住两人的身形，一手又拉住霁凉的衣袖。

“霁凉神君，霁凉神君。”

袖袍间陡然增加了力道，耳边又有谁在呼唤。

此时，霁凉正迫切地寻求命运的解答，仿佛被尽头的漆黑云烟吸引了一般，没来得及做出回应。

他的衣摆翻滚，幽梦铃铛“叮叮当当”，比那些瑟瑟发抖的云朵还要飘逸悠扬。

不远的地方，白鹤仙君拉着那棵“老来疯”的万年灵树，以防他一头扎进敌人堆里。团队里暂时缺少了出谋划策的主心骨，将离与广寒对视一眼，罕见地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无奈。

他们本想不再去管他们的百花神君，反正只要敌人不主动出击，仅凭着震颤的威力，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霁凉。

然而，倘若抱有侥幸心理，难保事情的发展不会与期望相违背。

“神君小心！”

将离最先反应过来，眼见着一个僵硬而干巴的躯体，以非人的速度直冲到霁凉跟前，他也迅速地把神君往后一拉。

广寒仙子弯弓搭箭，一左一右护着霁凉。

那东西却不死不休，它一下子扑空，低低地咒骂，无意间抬起了低垂的头颅……

像是被烈火烧过的，半边脸颊烧得焦黑，扭曲得不成样子，空洞的眼眶中连眼球都已经融化，黑臭的血液滴答。它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声带早就烧毁，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蜿蜒可怖的烧痕自焦黑处蔓延至衣服里，又在手背上原形毕露。

还来不及再度暴起袭击霁凉神君，便有一股强大的仙力击打上了它的灵魂，生生将它的灵魂撕碎，从此再不入六道轮回。

霁凉却回头望了一眼，正巧对上了那双藏匿在衣冠服饰之后，神情熟悉却又复杂多变的眼眸。

发力之人正敛起衣袖，他的一身华服高高在上、尊贵无比，掸去并不存在的尘埃，冠冕上的旒珠都不曾晃动。

天帝也是为数不多，法力高深到，不受大地震颤影响的人。

耳边，抽回了他的思绪：

“业火焚身？”

将离的声音仅有三人可以听到，他看向那堆只剩下破布的地面若有所思。

“八寒地狱的红莲业火？”广寒一边化去长箭，利落地将弓背在身后，一边嫌弃地捂住鼻子，尽力不去闻那东西消散过后，仍旧残留在空气中杂乱而恶臭的气味，“地底的罪恶之人怎会跑到天上来？”

腐烂的尸臭味混杂了土腥，与烧焦味一起充斥着鼻腔，比凡间的调味料还要浓烈，恶心到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