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什么情况，那魔头真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

本以为天界一个个的都是硬骨头，没有贪生怕死之徒，却不想有人最先泄了气、慌了神。他的模样十分狼狈，衣袍断了大半，头发也掉了半截，那身引以为傲的神仙风骨早不知遗落在了何方。

亦有人在他的身边高声附和：“是啊帝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本事不大，倒是很能说话。

那人在躲避黑刺的危机关头，居然还不忘向众人传递恐慌。

汗珠从粗糙的额头上滚落，看上去真是油腻腻的，两张肥厚的嘴唇一张一合，哭腔恶心：“那是罗华！我知道的，霁凉神君认识他！神君大人，您与他关系最好，一定有办法的，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我是神仙，我还不想死啊！”

霁凉不语。弹指间便躲过一处飞刺，那副轻松自得的模样，宛若寻常的云端漫步，轻而易举地刺痛了思忆仙倌的心，使他好似一只挑梁小丑。当他气得失了神智，这般情况下便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

“神君的使命是守护三界，如今我们惨遭杀戮，你便还要冷眼旁观吗？还是说……您与那小魔头余情未了，不忍下手？”

他那副自私自利的形象终于是暴露无遗，那人尖利地吼着，仿佛都能穿透疾风筑成的囚笼。他说得冠冕堂皇，却轻而易举地给霁凉扣上了一个冷漠无情、勾结魔族的帽子。

仿佛只要霁凉不能顺从他的意愿，解救他的燃眉之急，便会坐实了与魔头余情未了，暗中勾结的骂名。

“住嘴！你疯了吗？居然还有胆子敢造谣百花神君！”广寒仙子向来不善应对什么舌战群儒的大场面，只会疾声一吼，听起来还是冷言冷语的。

倘若凌波仙子在此，她定是还要呛上一句：“仙君若还有这些力气，倒不如存着用来逃命！”

然而，最是快言快语、直言不讳的她，尚且留在人界不知踪迹，一时间五花仙君只是狠狠皱眉，无人再出声反驳，也不屑与他浪费口舌。

看上去倒像是他们理亏。

似乎是听到有人当众点出了罗华的名字，霁凉这才转头去看，算作回应。只见那人声泪俱下、忏悔莫及，五官哭到扭曲，不是当初将罗华打下伏魔台的思忆仙倌，还能是谁？

眼下，他哭得鼻涕与泪水交织混杂，为求保命，哪里还有那时候的狐假虎威，趾高气昂。彼时，他是怎么不留情面地指指点点，挑衅霁凉的，可都是声声在耳！

虽然，现在的罗华弄丢了少年时的热忱与真切，没有像当初那样，只恨不能将一双眼长在霁凉的身上。可是，有一点却从未改变——关于霁凉的细微动静，他不愿也不肯放过！

从重逢开始，罗华便已经注意，那一道落在自己面颊上的目光，冰与火双重对抗、相互矛盾，世间的独一无二。

霁凉的眼神中尽是自责与怜惜，想要不顾一切地探索罗华黑化的真相，难以置信又不忍厉声质疑。

罗华嘲弄一笑，物是人非，如今的他，心思再也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他看似忽视了霁凉，却早就知道，有人又拿着霁凉的悲悯，逼他左右为难。

魔君敏锐地察觉到了罗华身上的不悦，以及隐藏在血脉当中不断攀升的怒意，他为了弥补二人本就摇摇欲坠的联盟，将黑刺的下一个目标锁定在了思忆仙倌的身上。

魔君残忍催动黑刺，恣意生长的它们好似也有了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还在伪装无辜的仙君贯穿！

“哧——”鲜血溅了三尺，思忆仙倌狗仗人势的手下也吓得四散而逃。

这一次，黑刺似乎是带着报复的快意与狠厉。

期间，精疲力尽的思忆仙倌根本来不及反抗，如同凋零的枯枝落叶，随风飘荡，毫无防守之力。

当真印证了，倘若还有足够多的精力，倒不如少说些挑拨离间的话，少引人注目一些，说不准还真能侥幸逃生。

在多少个悠闲的晌午，与旁人聊起自己的“雄图壮志”，一向趾高气昂的思忆仙倌，肯定从未料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

被怨念与仇恨追杀，惨兮兮死掉。死前，甚至还不惜朝着众人讨饶，乞求他们的怜悯，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

当初，正是此人极力促使，将罗华打下了恶鬼道，说出“由着他们自相残杀”这类的残忍之言。也是他在伏魔台上断然无视神君的诚心恳求。

如今，他还妄想陷霁凉于不仁不义之境地，背负与魔族人暗中勾结的骂名，简直是痴心妄想！

罗华的神情麻木，全然没有报复的快感。见他如此这般轻而易举地死去，罗华讽刺地嗤笑一声，再不分给死人眼神：

“原来，你的心与常人无异，也不是铁石做的，又为何会那般硬呢？”

思忆仙倌的身体好像只剩了一具泄气的皮囊，内里漆黑色的填充物腐烂化脓喷涌而出，不像是个有功德的神仙，而是利欲熏心的怪物！

磅礴的恶念正是魔气的养料，黑刺吸收了那人死前的怨念，瞬间暴涨，好似都能直接突破“风”的囚笼，生长成一株“枝繁叶茂”、“雄伟壮观”的大树来，令人叹为观止。

只要魔君还在操纵，就算能躲得过一时，终不会避让一世，风之囚笼统共就这么大，身处其中的神仙早晚会沦为黑刺上的一个！

这样想着，魔君反倒是冷静下来，操纵黑刺的双手也比先前镇定许多。他扫过一双双震惊错愕的眼睛，里面有着自欺欺人的不敢相信，和并不那么坚若磐石的对抗决心，这些再次使得他得意地笑了出来。

“不要怀疑，你们没有看错，这么多的恶念，他到底是个多么贪婪的神仙啊？”魔君神情夸张，故意露出讶然之色，他双手一摊，愉快地耸肩。

操纵的黑刺也停止了生长，末梢轻微晃动好似呼吸一样，显得无辜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