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看，原来那金丝不是花蕊，而是灵力汇成的光。

千万条细碎的灵光汇成一个模糊的人形，白鹤仙君脚点玉簪花从天而降，赤裸的脚背温润似玉竟比脚边的花儿还要娇嫩。

他的姿态轻盈，手握古朴的法器毛笔。

脖颈与手腕间分别挂着一串玉簪花编织的花环，几朵顽皮的花儿藏进胸膛的布料里，隐隐约约透出如蜜一般的颜色。

华贵的纱巾上点缀着淡黄色的星光，随意地勾勒出腰线，优雅的衣摆无风自动，上头绣着一对儿在花丛中嬉闹的鲜活白鹤，振翅欲飞。

白鹤仙君的身体被浅黄色的光芒包裹着，溢出的亮光将屋子照得如同白昼，好一幅神仙降世图！

不同于百花族的随性自得，合安国里独领风骚的翩翩公子，霁凉从未见过这般光芒四射，神光普照大地的白鹤仙君。

“霁凉神君，罗华仙君。”白鹤仙君浅浅低头，藏在发间的小花精灵四散开来，好像闯入神秘之境，打搅了星子的美梦。

浅黄色的光芒照在身上，罗华微垂着眼睫，投下一排浓密的影子。罗华心中诧异，却又有说不出口的失落。

原来，就算是在凡间，霁凉与白鹤仙君也一直联系着吗？

“《凡间百晓录》中记载永乐国之事足有三卷，事无巨细，每卷都那般厚重！真叫小仙发现了不少秘辛。”白鹤仙君一贯喜欢这种吊人胃口的方法。

月上枝头，在深冬时节，投下油纸花团的影子。随处可见的灰黑色枝丫，像魔族头顶的长角，给皇都涂添一种诡秘。

“长话短说……”

霁凉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罗华用纯真正经的语气问道：

“白鹤仙君，我想请问，他们在树上绑那些凡人的油纸花是做什么用的？”

霁凉挑眉，惊讶于空气之中弥漫的酸味，那神情中不易觉察的失落，使得这句话听起来也成了变味的“刁难”。

似乎是因为在凡间使用了神相，白鹤的神情有些许木讷，本体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流光并未捕捉到。

“罗华仙君可真是为难小仙了，《凡间百晓录》并未写到油纸花的事。它其中记载的不过是些已发生的历史，至于尚未发生的，哪里能明明白白地断言？就连阎罗殿的生死簿都不能做到。不过，仙君倒是说了重点，小仙确实翻看到了与之相关的秘密。”

其实，罗华从未受封过“仙君”，白鹤仙君这般称呼一贯是他待人的礼节。

虽然罗华是曼陀罗华所化，拥有世间罕见的仙力，可恶鬼道一遭，终究让他沦为了“不仙不魔”的堕仙，更是永久丧失成为神仙的权利。

“上古时期，三界之间还未有如今这般清晰的界限。凡人也可以修炼出绝世神功，出入神魔两界，杀进地府的阎罗殿，如入无人之境。彼时，天界、地界、人界互相联系，便是以凡间的一块土地作为他们之间的联系。你们应该也已经猜到，那块三界汇集之地就是如今的永乐国皇都。”

白鹤独有的不紧不慢的语调，寻常听来是十分舒适的，这会儿却只想让他说得快些、再快些……

其实，白鹤仙君已经尽力，某些字音的圆润调子被他吞了一些，只是对比起来不那么容易察觉罢了。

“魔族生性贪婪，自然不愿与天界、人界三分天下，故而，仙魔之间爆发了第一场大战。魔族溃败，仓皇而逃，天界率领人界打至忘川尽头，封魔之城的城门口。自此，三界泾渭分明，连接三界的交集之地，也成了所有人不愿提及的伤痛。”

在此基础上，某些东西似乎也变得合理起来。

罗华颔首沉思：“这些我曾在话本子里见过。”

“然而，溃败的魔君并不死心，他筹谋许久，打着汇集之地的主意。彼时，永乐国已经建立起来。魔君碍于天界的威压，在天帝面前伏低做小，才能得以喘息，因而，永乐国也度过了一段相对和平的时期。”

“相对和平？”

罗华喃喃低语，他生性单纯，非黑即白，经历的事也不多，自是不懂什么叫做“相对”。

“指表面没有大的冲突，实则背地里的小骚扰不断。”

尽管在场没有人亲身经历过那些事情，可凭借着他们对魔族人的了解，自然也能想到魔君那些报复意味明显的举动。

“天下之人，我不好过，谁又能好过到哪去！”

霁凉嗤笑一声，对于魔君的话，他实在不敢苟同。

“直至后来，上古仙神一个接着一个陨落，天界势微，魔族人重又打起了永乐国的主意，他们占领了几处关键之所，都快要成功拿下皇都，一步登天时，转机出现了！幸而，彼时的凡间热衷于修道成仙，永乐国更甚于此，三步一个道庙、五步一个道法门派。也幸亏有厉害的神仙在此渡劫，在那位前辈的带领下，众人齐心协力以皇都里的树木作为阵眼将其镇压。至此，永乐国的危机才得以解除。”

凡间道士施法是常以树木当做媒介的，尤其是桃木。因为树木生长于天地之间，吸收了日月之精华，富有的能量不可想象。

《凡间百晓录》中关于这段的记载只简略地一笔带过，《神仙历劫传》里却对合力镇压之事做了详细的描述，细节到是哪户人家的哪棵树，距离河岸边有几里，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只是沧海桑田，曾经那棵树长在了别人家的庭院里，如今或许早就孤零零地枯死在了荒郊野岭。

因而，尽管史料众多却都是算不得数的。

“那位前辈在行镇压阵法时，应该也留下了不少痕迹。”话锋一转，白鹤又接着说道，“不过时光流逝，过去这么些年能不能依然保存着，也还是个问题。”

他将查看到的内容尽数告诉了霁凉，虽说是得知了不少信息，能派上用场的却也寥寥无几。

仔细想想，一个法阵的阵眼那么多，更何况是盖过满皇都的镇压阵法，皇城里又有那么多的树木，到底怎样才能全部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