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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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罚
穆桑榆记得刘妙宜这个人物,上辈子也算是个倒霉鬼。
刘妙宜颇有几分姿色,尤其一双眼睛与自己竟有七八分相像。
上一世,因着黎谨修又在长春宫过夜,云筱柔便同他怄气。
这刘氏趁此时机,在皇帝每日下朝必经之处唱小曲儿,意图夺宠。
结果自是可想而知,黎谨修发了一通脾气,将这刘氏撵到西北角一偏僻处所去了。
今生此刻,黎谨修还没那么厌恶自己吧?而且,这刘氏的罪名还变成了谋逆?
谋逆大罪,若坐实了,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刘氏不过是个浅薄势力、一心想爬高些的小妃子罢了,不至于,不至于。
穆桑榆托腮沉思,一时竟没有言语。
白玉心看了她一眼,见她默不作声,便开口说道,“这刘氏胆子也当真是大,不经传召,竟敢擅闯养心殿。若认真问罪,确实用心可疑。只是不知,她这胆子是谁借给她的?养心殿那是什么地方,随便就能让人闯进去么?”
刘妙宜能这样轻易就跑了进去,门上没有打点,那绝无可能。
白玉心又问道,“可有打听清楚里面情形,这刘答应只是因着擅闯养心殿获罪的么?”
董三宝回道,“回白主子的话,起先都不知道,后来书房里伺候的宫女乐清传了信儿出来,说这刘氏送了一碗荷叶莲心汤进去,头上戴了一柄赤金芍药钗,额头花钿用了金箔、青鱼骨化了一个鲛人妆。所以……”
白玉心垂眸浅笑,轻轻睨了穆桑榆一眼。
“无谕而闯入养心殿,意图刺皇杀驾。再加上那金钗、金箔等物,又违了制。皇上降罪,倒也不足为奇。”
穆桑榆淡淡说道,并不把这件事狠放在心上,拿起手帕擦了擦豆蔻嘴边的核桃渣滓。
“这刘大人白养了女儿一场,送她入宫本想提携着家族光耀门楣。如今可好,光宗耀祖是不成了,怕不是家族还要受她的连累。谁让这刘氏好死不死的,学什么不好,偏生要学咱们娘娘。”
阿莫搓去了桌上的核桃壳,插了一句嘴。
白玉心微微一笑,向穆桑榆说道,“姐姐,这最让皇上恼火的,怕还不是不守规矩呢。”
嗯,那是自然,最让黎谨修恼火的就是又想起她来了呗。
白玉心自是不知穆桑榆心中这天差地别的想法,她倒是看得出来,皇上心里该是很看重姐姐的。
若为皮相美色,那有如斯美女送上门来,该笑纳享受。
若全然不放在心上,那顶多斥退刘妙宜便是,也不至于如此动怒。
能这般大发雷霆,那是碰了他心中绝不准人碰的地方,刘妙宜所作所为,亵渎了穆桑榆在他心中的形象。
这件事在长春宫并未掀起什么风浪,不过如春水涟漪,简简单单的就过去了。
倒是翊坤宫之中,梁成碧收得消息时,只觉屁股都凉了一半。
这到底是为什么?
本当万无一失才对!
黎谨修不就是稀罕穆桑榆那张脸么?趁着穆桑榆不理他,送了一个更新鲜水嫩的到他跟前去,怎么还惹出祸来了?!
之前瞧着穆桑榆永寿宫外拒宠,该把皇帝得罪的狠了。再算算日子,皇上也很有一段时日没有招幸她,正该憋了一肚子的火才对啊。
什么擅闯养心殿意图谋逆,衣物饰品违制等等屁话,在她看来,不过都是黎谨修在蓄意找茬。
毕竟这些事,穆桑榆曾经都干过,甚而还更过分。
去年重阳节时,为了些想不起来的琐碎事,穆桑榆同黎谨修激烈口角了一番。黎谨修发了一通脾气,连着数日都没理会穆桑榆,也再没去长春宫过夜。
之后一日夜晚,都过了子时,穆桑榆居然打扮成了个宫女,买通了李德甫,偷溜进了养心殿寝房之中,爬上了龙床。
没羞没臊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两个人又好的跟没事儿一样了。这半夜三更,不经传召,甚而都摸到了皇帝枕席之侧。论起来,穆桑榆罪加一等才是。
怎么轮到刘妙宜,就出来这么一连串的罪名,还一个比一个唬人。
皇帝也未免忒不公平了!
“穆桑榆这个骚狐狸精,到底给皇上灌的什么迷魂汤!”
梁成碧按捺不住脾气,竟破口大骂起来。
“娘娘噤声,仔细隔墙有耳。”
贵人赵春芳坐在下首,本就是惊弓之鸟,忽听皇贵妃大骂孟嫣,更是蜡白了脸。
她起身走到门首看了一回,方才又回来,“娘娘,事已至此,咱们还需尽快想对策才是。这刘答应是个不中用的,皇上顷刻功夫就能查到翊坤宫来。”
赵春芳原就不甚赞同此举,果然眼见着就闹出祸来了。“娘娘这一回实在过于猛浪,皇上向来不会沉溺于女色,尤其在这政务繁重时候,更是不喜人去打扰。这几日,娘娘没见着么,即便盛宠如孟贵妃,那也是老老实实的。这个节骨眼上,您让刘答应撞上去,可不是上赶着讨皇上的嫌去?”
赵春芳不无埋怨的说道。
惩罚
她对梁成碧这段时日以来的作为心中颇有几分不满,这些年来,自己跟着她忠心耿耿、鞍前马后,为她出谋划策的对付孟贵妃,在皇上跟前讨宠,虽则全都失败了,但没有功劳总还有几分苦劳吧?
这新选秀女才入宫,皇贵妃立马就抬举新人去了,这两日又是林燕容又是刘妙宜的,眼瞅着就要把自己踢到一边去了。
赵春芳很有几分气恼,但又不便发作,只好忍耐着。
贤妃与刘妙宜铺定那计谋时,她就看出来隐患,却只字不提,便等着刘妙宜遭了祸,梁成碧无人可用,那还得倚赖自己。
“你早怎么不吭声?如今说这些个,还有什么用!”
梁成碧气急败坏,握着椅子扶手的手不住发颤。
谋逆之罪,那可不是随意什么人都担待的起的!
刘氏死不足惜,但倘或她供出自己来,那她又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皇帝,又会怎么责罚她?
想起往日黎谨修的雷霆手段,梁成碧只觉不寒而栗。
当初,摄政王意图取而代之,陆昊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了局势,诛杀其满门男丁,妇孺则发配边陲与军人为奴。这一案,京城牵连者众。足足一月,菜市口杀的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摄政王的小女儿,梁成碧也算熟识,也是锦衣玉食、千娇百媚的大家小姐。发配那日,却是蓬头散发,穿着灰布衣裳,被兵丁以锁链拴着,串成了一串,哭哭啼啼,出京而去。
这,竟会是她梁成碧的下场么?
“娘娘倒也不用慌,皇上此次确实会责罚娘娘。”
赵春芳说着,眼见梁成碧神情不安,忙又道,“娘娘有错,自然当罚。但那也当是罪责相符才是,皇上不会胡乱便罚。如今趁着刘妙宜尚未说出什么来,娘娘不如先到养心殿认错,自承赏赐了一些不合适的钗环给刘氏。旁的事情,则不与娘娘相干。横竖,当初娘娘同刘氏话也没说透,这些事就全扣在她头上,当她是自作主张便是。看在梁大人的面子上,皇上想来不至于过分责罚娘娘。”
梁成碧死咬着下唇,唇瓣几乎渗血。
这些事倒是容易甩脱干净,但养心殿今日当班的太监,又该如何料理?
虽则副总管李岚为取代李德甫,投靠于自己,但她可不敢保证,这厮能熬住酷刑,不把自己供了出来。
但眼下,她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梁成碧长吁了口气,起身回屋,吩咐宫女替自己卸去了钗环。
养心殿之中,黎谨修坐于龙椅之上,闭目假寐,结实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
御前换了一班宫女太监,气氛甚是凝重。还在跑肚拉稀的荣安也被叫了回来,送了一碗茶到书案上。
“皇上,天干物燥的,您吃碗山参玉竹茶降降火。”
李德甫心中感叹着,他这拉个肚子也不得安生,走开只不到半日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谁说朕心里有火。”
黎谨修长眸轻眯,淡淡说道,平静的口吻丝毫听不出先前的雷霆震怒。
“是,是,皇上说的是,都怪奴才多嘴,奴才自己掌嘴。”
李德甫连连自责,这个档口上,他可不敢顶嘴,抬起了肥肥的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去。
只听殿上啪啪作响,黎谨修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雷声大,不下雨。
这小子跟了他这么多年,早学油了。
虽则往日李德甫也会收些后宫嫔妃的银钱好处,卖些小道消息,但总归不会出格。
水至清则无鱼,黎谨修也往往睁只眼闭只眼。
但梁成碧耍此等伎俩,却着实触了他的忌讳。其实根本不必怎么审问那个蠢女人及那些宫女太监,黎谨修随意想想,便能猜到是谁谋划了今日这场戏。
什么谋逆之罪,也不过是个唬人的说辞,他在等着梁成碧自投罗网。
现下局势僵持,倘或梁成碧自承有罪,那是再好不过,前朝那些文臣也就没话可说了。
“皇上,贤妃娘娘在殿外跪请降罪。”
李德甫得了底下人的通传,进来禀告。
黎谨修的唇角微微扬起,“让她先跪着。”
李德甫得了号令,又忙去传话,背地里直咋舌头。
这贤妃娘娘,这遭儿可是把皇上得罪大了。
也是高位份的主子,怎么就分不清轻重呢?
比如长春宫里那位主儿,有时和皇上闹起来,恨不得把养心殿的顶儿也掀了,可她从来就不会干出这样的傻事儿来,那分寸拿捏的好极了,也难怪皇上独宠了她这么多年。
这位可倒好,竟敢捋虎须。梁成碧听了李德甫的传话,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耻辱。
她跪在殿外,只觉仿佛无数道视线如针般刺着自己的背脊。
不知过了多久,冷汗几乎浸透了素白罗衣,双膝肿痛近似麻痹。
好容易李德甫又自里面出来,梁成碧虚弱一笑,却听他道:“传皇上口谕,责令皇贵妃梁氏高声自承己过。”说着,他又皮笑肉不笑道,“娘娘,您可得大点儿声,不然皇上在里头听不见,怕还是不会让您起来。”
李岚那个狗杂种,以为投靠了贤妃就能顶了他的位子?
白日做梦!
这贤妃也忒不知自重了,内廷大权在握还不知足,手都伸到养心殿来了。瞧瞧人家穆贵妃,从来就不管这些闲事儿。
梁成碧只觉脸上一阵热辣,黎谨修竟要羞辱她到这个地步么!
她银牙暗咬,片刻横了心,高声呼道,“臣妾梁氏,赏赐违制饰品与下位嫔妃,触犯宫规,敬请皇上降罪!”
李德甫挤眉弄眼的又说道,“啊呀娘娘,您这可不对啊。今儿哪儿是这么点儿事啊,您要说不清楚,皇上怕还是不会放您起来。那您岂不是白跪了么?”
……黎谨修是早就知道她的打算?
她仿佛落入了猛兽鼓掌之中,任其摆布。梁成碧面色铁青,身躯禁不住摇摇欲坠。
到了此刻,她已然明白,自己是落入了黎谨修的圈套之中。
然而事已至此,她是骑虎难下。
倘或认下唆使刘妙宜的事,那她身为高位嫔妃,又执掌宫务,却率先不守宫规,自是罪加一等。
如若不认,她又不能这会儿掉脸说一句“臣妾其实没罪”,然后拍屁股走人吧?
再则,她也不知黎谨修到底知晓了多少。
一时里,梁成碧只觉心中七上八下,如有万只猫爪在挠。
李德甫倒也不催她,双手抱着拂尘立在养心殿门口,仰着个脸儿看天。
梁成碧跪在地下,汗珠子自额角一颗一颗的滴落在地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在于她却已如三秋。
“臣妾……”
冷风不住吹着她的背,透过单薄的衣衫,令她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