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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本宫何罪之有

书名: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字数:4132 更新时间:2025-02-03 01:56:26

黎谨修高坐于皇位之上,莞尔笑道,“好,诸位卿家当真是国家栋梁,为朝廷社稷日夜悬心。孤近来思量,后位无主果然不行,亦有立后之意。”

但听陛下朗声道,“孤,今日欲立贵妃穆氏,弋阳侯穆襄之女为后!”

一众文臣早已想好了说辞,陛下一旦提起此事,他们便一哄而上,纷纷进言,拿言辞挤兑陛下,逼他立梁氏为后。

黎谨修倘或竟执意如此,更足见他为君昏庸,沉溺女色,宠幸奸佞,任人唯亲。

只是,黎谨修倒是出乎众人意料,竟要把一个将死的穆贵妃封为皇后,倒生生逼的他们下面的招数全使不出来了。

黎谨修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庞,看着群臣面上的神情,或惊、或怒、或喜,又或平淡如常,不一而足。

他淡淡一笑,开口道,“穆氏自封为贵妃以来,贤淑温良,端肃恭和,久职壸闱,颇有母仪风范,封其为后,自是实至名归。”

梁本务到底年老成精,那脑子就是比旁人转的快些,立时转了口风,“陛下所言甚是,贵妃娘娘仪态万千,有倾国之姿,自入选太子东宫时起便极得圣心。只是,老臣听闻,贵妃娘娘玉体抱恙,现于上河园内养病,且又听闻娘娘病重,已至弥留之际。如此病躯,恐不能肩负辅佐君王、母仪天下之重担,还望陛下三思。”

黎谨修冷冷一笑,开口道,“梁本务,穆贵妃于国有大功。这场将将平息的疫情之烈,若非贵妃挺身而出,还不知要再填进去多少人命。甚而若不能及时收场,我大周还有迁都之患。孤以为,诸位臣工该不会如此之差,全都忘了吧?!”

陛下眸光森冷,自上射来,看的众人皆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梁本务额头微微沁汗,硬着头皮又道,“陛下,老臣并非无视娘娘之功,只是娘娘身患重疾,委实不能、不能承此重担!”

他此言一出,余下同党皆醒过神来,忙忙纷纷出言,七嘴八舌、苦口婆心,殿上顿时乱作一团。

李怀玉更一步上前,高声道,“陛下,皇后内率宫嫔,外辅王化,教养皇嗣,母仪天下,身负重担,不可儿戏视之!陛下今日若执意立一个将死的穆氏为后,他日必有后患。臣既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不忍见先帝基业陨落。臣,先走一步!”

这柱子,他到底是撞还是不撞啊?

这李怀玉提步正要朝柱子撞过去,忽觉后脖颈一紧,两脚渐渐离地,整个人居然被人凌空提了起来!

他乱作一团,百般挣扎,口中不由嚷道,“什、什么人,快放开我!”

但听一道洪亮嗓音自后响起,“李大人,您这疾步匆匆的,是要干什么去啊?乾清宫的柱子前年才修好,您可仔细撞塌了,陛下叫您赔。”

这说话之人,便是穆长远。

这李怀玉是个文臣,身材瘦小,手无缚鸡之力,岂是这沙场战将的敌手。

穆长远身材高大健硕,双臂膂力甚强,拎着这李怀玉,竟如提小鸡子也似,将他凌空提起!

足叫众人看了个目瞪口呆。李怀玉面色蜡白,张牙舞爪,不住叫骂,“穆长远,陛下跟前,你也敢这般无礼!”

穆长远沉声喝道,“你也知这是陛下跟前,你是想以死逼君么?!”说着,竟将他高高举起。

梁本务忙忙瞧了一眼身后众人,只说快站出第二个来,却见各个都避着他的眼神,不由心中暗骂废物。

不过一群文人,耍弄笔杆子,起哄架秧子在行,又见过多少世面,在穆长远这等武将面前,登时就吓破了胆量,再不敢有第二个起头寻死的。

他气的须子直颤,向上道,“陛下,快请护国公放下李侍郎,金銮殿上,岂容这等胡闹!”

黎谨修眼望此景,淡淡一笑,“穆国公,放下他。”

穆长远耳闻陛下发话,方才将手一丢,把李怀玉抛在地下。

那李怀玉是个养尊处优的文人,怎经得起这一丢,直觉浑身骨头架子也摔散了,周身没有一块皮肉不疼,躺在地下竟起不来,满口哎呦个不住。但听黎谨修又道,“你们既说穆贵妃病体沉重,担不起皇后重任。但,倘或贵妃竟无恙呢?”

言罢,他向一旁侍立的李德甫示意,“请贵妃。”

李德甫躬身称是,转身向软壁后高声道,“有请贵妃娘娘上殿!”

话音掷地有声,众人忙忙望去。

只见一名盛装华服的丽人,在两列宫人簇拥之下,自软壁后姗姗走出。

那丽人肤白眼明,朱唇皓齿,腮凝香雪,鼻腻鹅脂,长眉入鬓,发如鸦羽,头戴九凤衔珠点翠累缀珊瑚珠冠,身着凤凰于飞大红色遍地贵妃吉服。

她唇含浅笑,双眸只望着那座上的君王,一步步登上台阶。行动之间,便有香风阵阵,环佩叮当,顾盼神飞,气度端华,风华倾城,众人恍惚之间,只当神女临凡。

穆桑榆走到黎谨修身侧,微微俯身行礼,嗓音脆亮,“臣妾穆氏,拜见陛下!”

本宫何罪之有

黎谨修笑着亲手将她扶起,低声道,“你怀着身子,不便久站。”又吩咐李德甫,“去给娘娘搬一张春凳过来。”

李德甫应命,忙忙的去后面端了过来,放在陛下龙椅旁。她谢过陛下赐座,便侧着身子,浅浅坐在了陛下身畔。

一殿臣子,无论哪个派别,各怀什么心思,眼望此景,尽皆呆若木鸡。

这位平日里杀伐决断、冷峻漠然的君主,竟然会在大殿之上对一个女人嘘寒问暖!

竟、竟还让她坐到了龙椅之侧!

只见黎谨修握了穆桑榆的手,向下扬声道,“穆贵妃早已痊愈,只因身怀龙嗣,未足三月,胎像不稳,暂居体顺堂静养。自入宫以来,穆氏孝敬太皇太后,诚敬君王,端方淑惠,柔嘉静好,前番疫情更于社稷有大功,如今又身怀龙嗣,当的起皇后一位。孤,今日便敕封穆氏为后!”

“陛下!皇位为天下之主的宝座,您怎可让女子轻易染指?!”

梁本务面色阴沉,竟从地下爬了起来,向上戳指大骂,“你昏庸无道,贪花好色,宠幸奸妃,先帝基业早晚败在你手!我乃开国老臣,不忍见大周朝万载江山今日就毁在你这昏君手上,日后九泉之下无颜见先帝!圣上,老臣无礼,今日就要清一清这君王之侧!”

他厉声疾呼,以为暗示动手的信号。

原来,梁本务早知今日不能善了,为做最坏打算,他早已串通了宫中侍卫首领,若前面举措尽数失败,便即封锁乾清宫,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将拥皇一派党徒尽数诛杀,再把陛下太皇太后一起扣押了,逼迫黎谨修写下罪己诏,广纳梁氏女为妃,待诞下子嗣,择一扶为太子,令黎谨修退位,自己监国理政。再要不了多久,这江山便就改姓梁了。

梁本务只当这计策滴水不漏,各处环节都已想到了,然则一声令下,外头却毫无动静。正当他狐疑之时,却听殿外一阵呼喝,“进去!”

就见几道人影,蹴鞠也似,滴溜溜的滚进门来。

又看一身披甲胄的武将大步上殿,俯身下拜,拱手道,“陛下,臣柳正峰奉旨,一干逆贼已尽数拿下!”梁本务定睛看去,不由大惊失色。

那被柳正峰拿上殿来的五人,正是与他合谋犯上的禁军武官!

为首的,便是禁军首领张成仁。

五人趴在地下,各个鼻青脸肿,还有两个身上挂了些彩,狼狈至极。

柳正峰上殿拜见了君王,朗声道,“臣奉旨接管宫廷禁军,捉拿逆贼叛党,今幸不辱使命,贼首已尽数捉拿,其余同党肯缴械投降的,暂押天牢。”

黎谨修坐在上首,淡淡一笑,“梁本务,这五人便是你的外援吧?”

梁本务面孔煞白,两股战战,不过三月天气,汗水却浸透了紫袍,早没了先前与陛下叫阵的气势。

黎谨修握着穆桑榆的手,继而笑道,“你自谓串通了禁军首领,便当孤已是你掌中之物,又与这些人合谋,演了今日殿上逼君这一出。梁本务,你真当孤是三岁孩童,任凭你兴风作浪,被你蒙在鼓中么?这天下,到底姓陆。”梁本务脸上一阵扭曲,自知大势已去,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只是兀自不肯输了阵势,嘴硬叫嚣,“昏君,我乃开国元勋,两朝老臣,此番上殿直言劝谏,不过一番拳拳为国之心!你宠信穆氏妖妇,颠倒纲常,冤杀忠良,今日这满朝栋梁,便任你杀、任你刮罢!老夫要往太庙里哭先帝去,留下的大好基业就由着你这等不肖子孙糟践败坏!”

他满口污秽之言,且还扯上了先帝,饶是黎谨修为君数载,这份城府比同龄青年深沉了许多,依旧禁不住动怒。

他冷笑了一声,正欲开口,却听一旁穆桑榆竟率先出言,“梁本务,你口口声声本宫是妖妇。本宫却要问你一句,本宫何罪之有,任你如此唾骂?”

这口嗓音甜脆清亮,入耳便如那夏季当令的甜桃。

殿上众人听梁本务那老鸦般的破锣嗓子已听的耳朵生疼,忽闻得这一声,只觉身心愉悦不已,便都暗中感慨,旁的姑且不论,但凭这段声色,也就不愧为陛下多年独宠的嫔妃了。

穆桑榆双眸炯炯,直视着梁本务。

这问话,藏在她心里已两辈子了。

纵然明知梁本务不过是为争夺后位而给她罗织罪名,但她还是想问一句,这声妖妇到底从何而来?

梁本务冷哼了一声,酸着一张老脸,斥道,“你狐媚惑主,多年来独占君心,不贤不良,如今还蛊惑着陛下封你为后,难道还不是妖孽之流么?!陛下封你为后,天下百姓心中你不配为后!今陛下昏聩,任你这妖妃肆虐宫廷,然则天下人人都长着眼睛,他日史书之上你必遗臭万年!”

穆长远在旁直听的怒火上蹿,禁不住脱口道,“老猪狗,你满口胡唚些什么!”抡起膀子,便给了那梁本务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梁本务的脸皮尽管较旁人厚实许多,又哪儿能承受的起这武将的耳光,登时被打的嘴歪眼斜,口角流涎,牙齿也掉了三颗。

穆桑榆却笑了笑,自黎谨修身侧款款站起,扬声道,“梁相爷,本宫倒想问你一言,何为纲常?后宫女子侍奉君王乃为本分,难道要忤逆犯上,招惹陛下厌恶,才是你口中的纲常么?梁本务,今日若站在此处的是你的女儿梁氏,你又当如何说法?你身为宰辅,却在族中搜罗年轻貌美女子,以备敬献君王,又算不算狐媚惑主?”

梁本务捂着脸,有穆长远在旁虎视眈眈,再不敢随意出声,只恐又被打掉几颗牙齿,这还未入刑部大牢,已讨了一顿刑罚在身上。

他不说话,倒摆出了一副傲慢神情,大有不与女子一般见识之意。

黎谨修拉着她坐下,“你怀着身子,坐着说话。”方又冷笑道,“你说贵妃为后是孤之所封,天下百姓却并不认同?”

一言未休,他便向满朝文武喝道,“你们,可都是这般想的?!”

一殿之臣,梁氏党徒自不必说,余下人等面上亦各有迟疑之色。

人人皆知,陛下独宠穆氏,她是贵妃已容她走上这金銮殿来,与陛下并肩而坐。他日若再封后,是否天下都要与之共享?一个女子,凭她有多大的功劳,又怎能与陛下并肩!

黎谨修微微一笑,“宋思文,呈上来!”

宋思文当即走出班列,手捧厚厚一叠奏文,打开来竟至在地下铺了两层。

他手捧奏疏,朗声念起,一字一句,荡荡如水流,掷地有声。

原来,这竟是民间百姓上书请奏陛下封穆氏为后的文章,起笔之人便是当初那位为穆桑榆写下《贤女传》的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