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每日勤勉修炼，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只是始终差着一些，未能突破。

他也并不急躁。他深知丹药其实只是修炼的辅助，只是提供充足的灵气，可以吸收炼化后，辅助快速增进修为而已，但要突破关卡，却并不那么容易。需要足够的灵气是一方面，也需要一定的机缘、顿悟，才能实现质的飞跃。

也正因为这突破的艰难，才使得无数修士被卡在某个关隘上，终生不得寸进，最终化作一抔黄土。

凌萧也只能这样按部就班地修炼，每三天吞服一粒培元丹，这也是最适合的修炼方式。若心急了缩短吞服丹药的时间，不独会浪费大量的药力，更有甚者，若被大量药力积蓄在体内无法吸收，一时反噬起来，很有可能便会动摇他的修炼根基！毕竟他只不过才练气一层的修为。

却说这日，他从云谷回来后，如往常一样，盘腿坐在竹榻上，继续苦修。真气在体内周天搬运，一点点的积蓄壮大。

直到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才取过最后一粒下品培元丹，放在口中，咀嚼了吞咽下去。登时就觉得一股热气猛地自丹田中涌起，凌萧不敢怠慢，连忙盘膝坐下，依着功诀闭目调息，用真气化开药力，缓缓吸收入体内。

丹药中含着极为雄浑的真元，他用了足足半炷香的功夫，才尽数吸收掉。长长吐出一口气，一股白烟裹着丹药中残留的杂质喷出。

心中默默估量了一下，只这一粒下品培元丹，就足抵他四五日的苦修。由此也可推想，丹药对人修炼的辅助，可有多大。不过距离突破到练气二层，却仍然差了一些。

真气徐徐在体内周天搬运着，不住随着他的呼吸吐纳，一点点壮大。

算起来，他在齐云宗苦修，也有四五年之久了。刚上山时，才是个十二三岁的懵懂稚童，忽忽数年，已经渐渐成年。但修为却始终困在练气一层上。

凌萧也明白，这固然是因为他修炼的资质，确实平平。却也因为他只是一个外门弟子，根本得不到足够的修炼资源。

比如丹药……比如宗门内长老的指点……

虽不至于因而变得愤世嫉俗，但心中的抑郁和失落，却也是无法避免的。更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常使他深夜惊醒，辗转难以成眠——

岁月催人，长生之道，在哪里？

四五年间，他亲眼目睹着许多落魄的外门弟子、许多师兄、前辈，因为终生难以拜入内门，求得无上真法，而不得不落魄下山；四五年间，目睹着许多心志坚毅、不甘蝼蚁一生的师兄，毕生苦苦在外门挣扎，只为求得那一线之机……

他常常惊惧不已，日后，他是否也会如此？

如果没有意外，只怕就是这样。

体内传来一阵阵温热的感觉，虽然有这古怪的火焰，让他侥幸炼成一粒上品培元丹，但是，这依然改变不了他只练气一层修为的尴尬。不见伏灵长老赐他丹药么？只怕颇为欣赏他“炼丹天赋”的背后，也有着惋惜他修为不足的意思吧？

毕竟自身修为，才是立足的根本。

心潮起伏，凌萧缓缓吐出口气，想要变强的念头，从未有如此刻一般的强烈。

眼睛瞥向一旁，还有一粒上品培元丹，也是他手中的最后一粒丹药，要不要一鼓作气，突破了这个瓶颈？

心里不由微微发热，他可已经困在练气一层，足足四年了呵！

只稍一犹豫后，便伸手取过那粒上品培元丹，小心放入嘴里，慢慢咀嚼。

上品培元丹里所蕴含的药力，可比他平日服用的下品培元丹，要充沛太多、也精纯太多了。饶是他早有准备，仍感觉一股热力汹涌而来，如同奔腾江水一般，顺着小腹猛地向外喷出，冲进四经八脉之中，撕扯地经脉一阵刺痛。

而原先吞服的那粒下品培元丹，残留在体内的药力，也被卷带起来，肆意冲撞。

凌萧连忙凝神屏气，抱元守一，驱使着真气周天循环，慢慢炼化、吸收着药力。上品培元丹的药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充沛的多。多亏他已经在练气一层积累了四年，经脉锤炼的要比原来结实许多，才能承受得住。

而随着周天循环，药力也慢慢被吸收，真气一点点壮大起来。

忽然心中一动，凌萧立刻意识到，这是他突破的机缘了。第一次服用上品培元丹，效果明显更增了几分。

真气滚滚，沿着平日吐纳的周天，不住循环盘走，并且越卷越大，简直快要满溢出来一般。

汩汩……

体内都隐隐传来仿佛水流一般的声音。如果他能够内视的话，就可以看见体内经脉中，有一条火红色的长河，沿着周天脉络，不住汹涌奔流，直如长河入海，势不可挡！浓郁的火劲，不住烘烤着浑身脉络，却暖洋洋的，极为舒服。

而火红色的长河越滚越大，越走越速，一个周天，两个周天……

终于，凌萧只觉眼前忽然一阵清明，整个世界的颜色，仿佛都鲜亮了许多；体内真气滚滚，仿佛用不完一般。他登时明白，他终于借助着上品培元丹的充沛药力，一举跨入了练气二层！

凌萧心头振奋，清楚的意识到，他的修仙之路，已经在悄然发生着难以想象的变化。

默默运转真气，感觉着真气奔流速度，要较之前快上足足一倍！真气的量上，虽然没有立刻的飞跃，但潜力、质量，都要较之前远胜。

修仙之路，每一步都是个清晰的脚印，每一步相较之前，都是个巨大的跨越。

凌萧缓缓呼出口气，步入练气二层，那么在他们那一批弟子中，就已经算是中游的水准了。当然，这也没什么好骄傲的，还多亏了伏灵赐下的丹药。若非如此，只怕至少还需要向后推迟三四个月，才有可能完成突破……

修为突破，都需要到宗门修改自己身份玉简上的信息。

故而第二天一早，凌萧便起身前往紫云殿。

今日当值的是内门的陈昂师兄，他与黄剑师兄同时入门，修为也只是稍逊，在宗门内名声也是极响的了，凌萧自然识得。连忙上前，恭恭敬敬递上自己的玉简，说道：“陈师兄，师弟我刚刚突破到练气二层，特依宗门规矩，前来报备。”

陈昂也不以为意，目光只在凌萧身上一扫，便确认了他修为。然后随手接过玉简，动用神念，探入其中做了修改，便递还了回去。

突破到练气二层，对于凌萧而言，是向前跨了一大步，但是在陈昂他们这些内门弟子眼中，练气一层和练气二层，实在没有什么差别。也许只有练气四层、五层的外门弟子，才有可能被他们正眼看待。

“恭贺师弟！不过，修仙之途漫漫，到练气二层，不过是才跨过第一个坎儿，后面还有难关无数，还当继续勤勉修行，万不可轻忽大意啊。”陈昂说道。

凌萧连忙恭声应是。这也是宗门的规矩，每次门下弟子突破后，总会有这么一番说辞，也是提醒门下弟子，不要骄傲自满的意思。

原本这些事情、这些话，都应是宗门的长老来说来做，只不过宗门长老大都忙于修炼、炼丹炼器，是以慢慢就都交给了内门中的佼佼者。而内门弟子，也可以接着完成这些，来获得一定的宗门贡献点，可谓皆大欢喜。

陈昂又取过两粒丹药，递给凌萧，“这是两粒中品培元丹，师弟回去好好修炼吧。”

两粒中品培元丹，也相当于200贡献点了，可是他往日两个月的收入。凌萧连忙道谢后接过，宗门对于门下弟子突破后的奖励，一向如此丰厚。

他就要转身离开，迎面却恰碰到一人进来。那人一见凌萧，登时脸色一变，“凌萧！”

凌萧抬头一看，却是齐鸣。

齐鸣这些日子，过得极不顺心。原本他修为高，炼丹也小有名声，几乎被所有外门弟子，认为是他们那一批弟子中的第一人，平日也很是骄横。但偏偏前些日子，在宗门大讲上，竟被凌萧炼出一粒上品培元丹，一下抢过了他的风头。

这也罢了，更关键的是，伏灵长老似乎对凌萧也颇为赏识。

这就让他登时有了危机感，门内弟子看向他的眼神，似乎也发生了变化。虽不至于都去热捧凌萧的臭脚，但自然也不会再把他齐鸣，看做他们那一批弟子中，最有可能进入内门的人选。

说不定，还会是凌萧先进入内门呢。

宗门为了鼓励门下弟子炼丹，可不乏这样的例子。甚至隐隐有传闻，伏灵长老的父亲，上一代宗主伏煌，就是因为炼丹的天赋，而被特别收入内门的！

齐鸣在外门超然的地位，当然就不复存在。

他素来骄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眼神？更有一种危机感藏在心头，万一凌萧被伏灵破例收入内门，回来要找他的麻烦怎么办？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那也只是外门弟子；一个内门弟子如果想收拾一个外门弟子，可太容易了。

偏偏他接下来几次出手炼丹，心浮气躁下，都大失水准，甚至远不如以往，这就更让他在外门中的地位直线下滑起来。

今日在这里巧遇到凌萧，登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