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水思源(女尊)
作者:丰盛幻觉 | 分类:言情 | 字数:3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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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三章
灼灼莲心
朱檐外细雨潺潺, 密密匝匝的雨滴落入泥土,蜿蜒成浅浅的溪流。宇文涟用手缓缓拨着面前的琴,缠绵的琴低低从手中流泻, 却如细雨落入他的心湖, 泛起涟漪点点。
“唉……”从来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这般犹豫。果然, 身在局中, 便分不清, 辨不明了。
“殿下,天凉了,您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呀。”小禾忧心的看这他, 殿下已经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了。现在不比夏日,秋雨寒气重, 这样下去早晚会生出病来。
“皇上现在在哪呢?”往常这个时候早早便来了。
“殿下, 今日是六艺会棋艺的最后一轮角逐, 皇上素来爱棋,用过午膳后便去那边观看了。”小禾尽职的禀报这收集来的信息。
“是吗?”宇文涟不再说什么。向外望去, 宇文思源印象中那双向来宠溺地看着她的墨玉似的眼睛,此刻却复杂晦涩,波涛暗生,一分怨,二分怒, 三分悔, 四分痴。
秋雨萧瑟, 还未枯黄的叶片时不时随着雨丝飘落, 远处的湖中, 接天的荷叶已然败落,只余残荷片片。碧漪园中, 不知何时已转换成颓败的景色,肆意的盛夏已经过去了。
“小禾。”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来。
“在。”
“把这里面的东西放到御书房中,摆在显眼的位置上吧。”说着将一直放在琴案上的锦盒推到小禾面前。
“喏。”小禾恭敬的将那锦盒捧在双手之中,却并没有立刻离开,欲言又止。
“怎么了?”宇文涟见他不走问道。
“殿下,难道不需提点皇上一下吗?陛下每日政务这样繁忙,也许根本都不会注意到的。”小禾瞄了一眼才宇文涟劝道。
“若真如此,那……便算了吧,一切自由天命。”宇文涟抬手制止了还欲在说什么的小禾,又坐回了琴案旁边。
“唉……”小禾终是叹息着退下了。
琴弦波动,一曲《猗兰》在八月的潇潇秋雨中缓缓散开,更添了几分萧瑟。
世事难料,他算尽了天下,独独漏算了自己的心。尚且年少的他不懂时光终会治愈情殇,他哪里会想到那时伤痕累累,几欲死去的自己会再次动心,喜欢上她呢。从开始便摒弃了另一个身份,只安心做她的父亲,那时的他,绝不会想要再次碰触情爱之事。只是,,曾几何时还为了自己的决定沾沾自喜,现在看来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深宫寂寞,他一天天看着她长大,本以为做她的父亲就满足了,可是一颗心却不由自主的慢慢偏向她。她自小就是与众不同的,小小年纪便不平常,这些年来更是日趋完美,竟长成令人一见倾心的女子。
而他,心动了。
不单是他,古家、沈家、秦家的孩子,哪个心中是没有她的呢?他不过是个年已三十的老男人罢了,即使颇有颜色,又能如何?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当年伴读入宫,占据她了大半时间,再不能像原来那般朝夕相处的时候,他便觉得心中憋闷。那时的他,以为那不过是身为人父的失落而已。可是渐渐的他竟不能控制心中的感情,甚至当她推迟元服的时候也未加阻拦,甚至在心中暗暗窃喜,只因为那便意味着,她的侍君们可以晚些入宫。
他以为他可以按照最初设想的那般,能够独善其身,当个局外之人。只是不知何时,他已深入局中,不单保不住心,就连身体也渐渐的禁不住了。
他已不是十多年前那个稚嫩的皇子了,十多年来独霸朝纲,让他的性格多了女人才有的铁血,少了男子应有的温婉。如今的他,怎么能容忍别人来和他共享一个女人。然而,她是帝王啊,注定了后宫三千,身边簇拥颜色无边。以色事人,色衰而爱驰,他若真踏出那一步,日后又如何自处?可是,不做些挣扎他又不甘心,其实也不过是挣扎给自己看罢了,全当安慰。
其实一直以父亲的身份在身边看这她也好。只是一想到即将进入宫中的男子,他心中便酸涩难当。
他善嫉,有损夫德,年老,于夫容不符,世间比他好的男子何止万千,而她值得最好的那个。
世事如棋,一步错步步错。而他,从一开始就错了,若是最后输得丢盔弃甲,也是应当。他早已没了少时的勇气,现在能如这般与她相伴就好了,至少不会在最后落得形同陌路。况且,若真算起来,他还是她的仇人。
他的嘴角弯了个讽刺的弧度,呵……他似乎总是别人的仇人。他是范妤的仇人,也是她的……
没想到,他也有害怕面对结果的一天。既然如此,那么一切都交给天,交给她决定吧。
雨已淅淅沥沥的下了整整一天,几日不曾间断的雨珠不知打落了树上多少叶片,夜已深沉,御书房的内若隐若现的烛火还未熄灭,如一只风雨里独自飘摇的孤舟,迷茫不知何处才是归家。
已不知在案前坐了多久,宇文思源叹了口气,终于提起紫毫笔在面前写了大半的圣旨上填了几个字。圣旨很快便拟好了,她却似用尽了全身力气般,一动不动的瞪着御案上的明黄,双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只留暗沉和空洞。
明天就是中秋,也是六艺会最后一轮的角逐,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她没有只用朱笔圈出几个名字,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亲自拟了旨。几个时辰的犹豫,却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便拟好了,似乎在嘲笑她的软弱。这上面的男子以后便是她的责任了,无法推拒,不可避免,看不到希望的她,拼尽全力也只能拖到今日而已。只是书写的时候每一笔都痛极。
可是她是皇帝,这才是她该做的,不是吗?
“吱呀”一声,御书房的门被推开,宇文思源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声响。
宇文涟端了一盅粥走了进来,看见仍然在沉思的女儿淡淡笑了下。将食盒中的碗拿了出来,正要将盅里的粥倒入碗里的时候,却不经意看到了御案上的圣旨,那上面的名字像是利剑,刺痛了他的眼。
“哐啷”一声,盅在御案上转了两下,最后掉落在地上,碎了。洒出的粥在铺着明黄缎子的御案上晕开,将上面的圣旨打湿成深黄,墨色缓缓散开,糊成一片,辨不出上面的字迹。
“父君,你来啦。”宇文思源眨眨眼睛,收起一身的落寞,像是没有看到桌上的狼藉笑着说道。他的发尾微湿,青色的纱衣上有淡淡的水痕,应该是来时被雨打湿的吧。
“嗯……”宇文涟尴尬的笑了笑,“你看我笨手笨脚的。”说着,竟弯下腰,想伸手去捡地方瓷器的碎片。
“父君……”宇文思源刚要阻止,便看到他的手一颤,伤到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这种事情交给侍人们做就好了。”宇文思源拉起他的手皱起眉。他不知道,她最见不得他受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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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家都会的东西,我真是一点也不精通。”宇文涟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除了琴棋书画这些台面上的才艺,女红、厨艺之类为人郎君必须掌握的技艺他早已忘了。
“父君,你本就不是寻常男子,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了。女儿,喜欢你这样。”她笑着将他受伤的手指含入嘴中,血液甘甜的味道在口中萦绕,他们早已血浓于水。
宇文涟垂下眼睑站在她的身边,默不作声,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一如他动摇的心思。
窗外的雨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宇文涟用未受伤的手磨搓着被她包扎好的手指坐在她的身边。看她重新拟写那份被他打湿的圣旨,写得极慢。
古墨烟、沈葭、临陵皇子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慢慢在明黄的丝帛上呈现,狠狠的拧住他的心,呼吸都艰难。
他有些烦躁的站起来,围着御案转了一圈,手慢慢搭她桌角上堆着的书册,“皇儿……”
“嗯?”她抬起头,笑着看他,一如往常。
“没什么。”他收回了放在案上的手,笑的寂寞。
她被他当做女儿养大,还什么也不知道呀。现在才想改,怕也来不及了吧。
“呀!”她惊呼了一声,懊恼的看着晕在丝帛上的墨滴。
“被父君一叫,忘了笔正吸饱了墨,现在滴在圣旨上,又要重写了。”她笑着,无奈的撒着娇,就像平常人家的女儿对父亲那般撒着娇,温馨又刺眼,让他品不出心中的悲喜。
“那便再写一遍吧。”他听见他涩然的语调,不想再看那几个名字从她的笔下写出。
“父君累了,先回宫歇息了,皇儿你……”他咬了咬嘴角接着说,“也不要太过劳累了。”
“好。父君你的手指记得不要沾水呀。”她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便拿出新的丝帛,重新写那几个名字。
“嗯。”他拉开门,走出御书房。
走吧,不要在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