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太子吉祥
作者:卿风无凭 | 分类:言情 | 字数:32.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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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小产
如在水里, 如在火炉,发懵的头脑在强行灌下几口水后渐渐回神。
这又是哪儿?我睁开眼,打量四周, 想起来了, 这是我的房间, 我一直住着的地方。可是…我不应该在天牢吗, 怎么会回到这里?
“苏合……”我唤那个趴在桌上小眠的女子。
苏合显然睡得很浅, 见我醒来先是一阵惊喜,舒口气后突然神色怪异起来。我扶着床榻坐起来,只感觉全身上下酸乏疼痛, 骨头跟拆过一般,感觉身体像被拆了重装一遍似的。
我对苏合说:“这一次又劳累你了。”
苏合笑笑不说话, 坐在榻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还想调笑几句, 却突然发现身体有一处最不对劲。
“苏合……我怎么了?我为什么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苏合的睫毛微微颤动, 垂下漂亮的眸子,一言不发。
我的手滑到掩在锦被下的肚子,以寸许的细微速度,在一探到小腹时,如赤手触碰滚烫的烙铁般闪缩回来。
“式玉, 我…我不想瞒你…好歹命保住要紧, 孩子以后……”
我惊恐地看着苏合含泪的眼睫和一张一合的嘴, 耳朵嗡声一片, 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脸上有凉凉的液体留下来, 我伸手一摸,原来是泪水。
“没了…没有了, 什么都没了,再也没有了…啊!”
孩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还未来得及让你见一见天地的花草生灵,你就舍我而去。一朝梦醒,玛法和族中亲人皆已伏法,腹中子生生断送,只留我一个人在这天地间苟活。真是应了那句话,我来也赤条条一人,去也赤条条一人,什么都拿不来,什么都带不走。
我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幽静的小院,距离那次变故已经过去数十日,这最难熬最苦痛的十日里,我把自己幽闭在小小的院落,对朝廷斗争对宫城风云皆闭目不见充耳不闻,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失去的那个孩子是我心头一根刺,只要一想起来就隐隐作痛,苏合后来告诉我那天我是在目睹玛法喝下毒酒死去的一幕受到刺激,加之几日前淋雨,后来又在潮湿阴冷的牢房度过几日,一下子引发身体的虚弱,承受不住就小产了。好在苏麻姑姑向康熙说情,苏合拿到手令就赶到牢房一见情势不对赶紧把我带回宫中,腹中失子的事情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牢房玛法死的一幕,我依旧无法释怀,对康熙的怨恨如滔滔江水涌上心头。可我除了坐在这里独自伤悲有何用,我真是傻,怀着侥幸的心理,以为赫舍里氏可以逃过一死,到底天家无情。
我想起来玛法临终前交给我的信封,可惜衣裳换了一身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合,我之前从宗人府出来换下的衣服在哪?”
苏合从院外走进来,脸色似宽慰不少,淡淡笑道:“当日我看到就收起来,估摸着是你的家书,所以给你放到小箱子里。前几日你神情恹恹,我不敢给你怕勾起你的伤心事,如今你总算肯说说话了,我这就给你拿来。”
苏合从小箱子里翻出书信,递给我说:“你放心,没有旁人知道,我也没动过。”
我对她感激一笑:“谢谢你苏合。”
信封完好无损,我抚平略有皱褶的封皮,一时百感交集。
“你不打开看看?”苏合疑惑。
我摇摇头,小心收起又放回到原处。玛法交代过我,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窘境,我最好不要打开它,兴许这个信封里藏着的,就是一把能伤人伤己的双刃剑。
“对了我刚刚从苏麻姑姑那里过来,她赏了我一盘绿豆糕,我拿来给你尝尝,顺便把午膳用了。”
我点点头没有异议,看苏合像是舒口气般走出门,我摸摸肚子,其实早已经饿得不行,只是不想吃罢了。
等待苏合的时候,我坐到梳妆镜前,准备卧病来第一次自己梳洗。
镜子里的容颜还是年轻依旧,可黑眼圈大得明显,嘴唇发白,形容枯槁如同……演鬼片的女鬼。
我嗤嗤笑出声,握着木梳的手松了又紧,一下一下梳着散乱的头发。挽好发髻,拿起粉饼往脸上扑胭脂粉,掩盖苍白如雪的脸色。梳洗完毕,苏合恰进门来,见我这般,终于笑语盈盈,和我一同用膳。
晚上苏合提醒我去见一见苏麻姑姑,如若没有她我此时也难逃生天,我单独去拜见苏麻,在她屋门口就遇上贴身嬷嬷,想必是预料到我会过来,引我进去。
屋子里刚点上几盏火烛,常年熏染的檀香味格外清雅动人,苏麻姑姑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捻着一串乌木珠,全神贯注在诵佛。我轻手轻脚绕到后面的蒲团上,跪下闭目聆听,长久以来备受煎熬的内心得到一丝纾解,神思一番激荡,最终归于平静。
过了一会儿,苏麻姑姑诵完起身,到里屋去,我尾随其后。
“谢姑姑救命之恩!”我跪谢道。
“你知道错了?”苏麻姑姑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泛着涟漪。
我怔了半晌,明白过来她的含意,默默垂首不答话。
“不是我能救你命,而是皇上允诺过索额图饶你一命,这个想必你在宗人府也都知道。今日你来不该谢我,你该谢你九泉之下的亲人。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知道自己错了没有?”
我私闯毓庆宫连累太子,我被关宗人府劳累玛法,我还糊里糊涂断送了腹中未成形的孩子……
“姑姑,我知错,错在不该闯毓庆宫不该进宗人不该……”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我突然间想起苏合临来前告诉我的话,孩子的事情能瞒就瞒,毕竟的见不得光的存在,若是越多人知道,就会招来越多的危险。我最后哽咽几许,不再多说。
“知错就好,我能救你一时,可都是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人,日后怎么周旋还是你自个的主意。原本你该随着今年一批宫女放出去,皇恩浩荡免你之前犯下的罪过,这机会你就当抵充罢了。赫舍里氏一脉零落至此,你今后孤苦无依,便依旧留在我这里,好好诵经折罪。”
“姑姑!请原谅我冒犯,我先前已答应过玛法,等此事落幕便出宫去,让他老人家在黄泉之下也可瞑目。式玉求姑姑恩典,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着急道,朝她磕了一个头。
苏麻抬手打断我,“饶你一命尚且都是恩典,你错的够多,不要多说了,退下吧。”
我哀求地望向她,她那双睿智的眼里漾着严厉喝止之色,对视许久后慢慢柔和下来,可语气依旧坚定道:“退下。”
嬷嬷从外头进来,扶苏麻去榻上休息,帘子缓缓放下,嬷嬷带着责怪之色把我请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我望了望四面环绕的宫墙,天顶一张穹盖,可不就是一座森罗围城。我进来容易出去难,也罢,赫舍里氏枝叶散尽,宫外再无亲人,我在宫墙里头和宫墙外头又有何区别?
此事过去不久,一日听说有人找我,到亭子里一看原来是图雅。
“给大福晋请安。”
她挥退身边唯一一个贴身丫头,走上前扶起我到石凳子上坐下。两人隔着桌子对坐一时无话,说真的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面对她,曾经的好友,如今间接的敌人?
“好久不见,你身体还好吧?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一些上好补品,我一时用不上,给你也是好的。”她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推过来。
我淡淡笑,道:“劳大福晋费心。今日找我何事?”
“式玉……”她叹口气,神情稍许落寞,“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为难,但朝堂是男人们的事情,咱们女人之间该如何仍旧如何,我实在不愿见你如今落寞伤怀的模样,没有往日十分之一的朝气。”
“朝堂的确和后宫不同,可有些事情,在一开始就确定了立场,你我往日情分不假,但可惜没有站对立场。”明珠一党所作所为是引发赫舍里倾颓的导火索,我始终无法释怀。
图雅见我态度已明,不好多说,讪讪留下东西,说了几句家常话就告辞。
我目送她远远离开,心中百感交集,立场这东西是所有人的无奈。我提着盒子,懒得琢磨图雅的用意,独自往慈宁宫走。
“你这是从哪儿来?”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
我想绕开装作没看见,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朝他一福。
“给大阿哥请安。”
这一家子有意思,今天都叫我赶上了,图雅前脚离开,大阿哥后脚就撞上来。
“真巧。”
真巧,我在心里凉凉补上。
“大阿哥没有吩咐我就下去了。”我无意磨叽。
“等等,借一步说话。”
绕到假山后面,他多瞧了几眼手提盒,笑道:“图雅动作倒是利落。”
“大福晋的美意不就是大阿哥的厚爱?”我冷冷一笑,把手里的盒子掂了掂,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他的脸色一僵,轻咳一声道:“随你怎么认为吧,我今日来,是想把话说明白。”
“有些话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大阿哥走的是阳关道,我走的是独木桥,明白不明白并不重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索额图的事情的确是我舅舅的主意,可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况他做的每件事,对皇阿玛都大为不利,清君侧这个道理,可不是自古以来都有的么?”
他说得言辞凿凿,我越听心越冷,话里便呛着火气,“赫舍里氏满门处决的处决流放的流放,我倒是想问,明珠大人这手下得可真狠,刀刀利落。难怪,为你这个皇长子,他做舅舅的的确得多费心。”
“原来你心里的恼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怎么了,舅舅为我扫去多余的落叶,你就为他急了?”他不怒反笑,走上前来,一步步逼近。
“不问不知道,你竟然有这样的心思,他可是……”
“太子是吧?”他近到眼前,笑意加深,满脸的算计和阴谋,仿佛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爽朗直率的大阿哥。
“的确是我指使舅舅这么做的,可除了对你,我没有后悔之处。从小到大,凭什么我一个皇长子样样不输他,唯独少个嫡子的身份,他便处处压我一头。皇阿玛宠他信赖他,兄弟们依附他,连
你也喜欢他。你口口声声说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可你对我连他的万分之一都不及,他当初对你那般无情你还原谅他维护他,我对你的情意,都被当作了笑话,是不是?”他目光灼烈,语气咄咄逼人,我下意识地往后退,被他紧抓住手腕。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使劲挣扎道,他的手却抓得更紧,骨头都快被捏痛了。
“你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太子,你还会不会义无反顾跟着他?我要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我要这权力为我掌控,我要这天地在我脚下,我要你心甘情愿跟我一辈子。”
他的声音带着狂傲和兴奋,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我不可抑制地颤抖,没想到这么些年他也变了,竟然能暗地筹谋太子之位,不露声色设计胤礽,他原来对胤礽埋着如此深绝的妒恨。
我的脸色变得苍白,朝他淡淡吐字:“你这个疯子……”
“是,我是疯了……”他哈哈大笑,狷狂不羁,“可我不后悔,式玉,你就等着看吧,看我将他
从那不可一世的位子上一点一点狠狠拽下来!”
说完,他甩开我的手,重重拂袖离去。
我靠在假山上,一时难以消化如此多的信息,震惊于自己亲耳听到的事实,四肢百骸都在叫嚣:九子夺嫡,两立两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