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落蕊
作者:慕染° | 分类:言情 | 字数:30.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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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卷捌拾捌 红花
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漫罗得知自己有了的消息,猛然一怔,当时的心情, 除了惊讶还有些许的惶恐, 过去不好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苦涩到了极点。
她问容轩, “会不会是你诊错了呢?”见容轩垂眸未答, 她便越发的心急,又焦躁启口,“之前父皇曾让御医给我体内注射了一种药物, 说是能改变我的脉象,让人无法通过把脉辨出我的真实性别,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才会出现奇异的脉象, 其实我根本没有怀孕?”
容轩见漫罗极力为自己找寻着借口,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的脉象果然是因为被注射了特别的药物。”
漫罗点点头,如今她的记忆回来了,自然想起了许多事,同时也更清楚自己这十八年来是怎么过的,父皇反复地告诫她, 不可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 还记得小时候, 她曾问过父皇, 为何要将她扮作男孩子, 当时父皇的神情好似很惆怅,他说:“父皇只是在保护你。”
颜啸对漫罗很是严厉, 她若露出一丝女态,便会得他教训,所以十八年来,随着她长大,心思也就越来越阴沉,就算外人道她乃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夜夜流连烟花场所,那对她而言都无所谓,只有她自己明了,颜漫罗的心事,是绝对不会摆在脸上叫人轻易察觉的。
佛曰:不可说。
所以漫罗一直相信,多年来为藏着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而乔装改扮十八年,这里边定有其玄妙之处,只是颜啸不愿说罢了。但她依然记得,颜啸说这一切只为保护她,若真如此,那么万一她的身份被识破,传得天下皆知,到时怕是祸兮将至。
可容轩却说:“那种药物只会让你的脉象产生少许偏差,叫人辨不出男女,却不会影响病情的诊断,更何况,喜脉如此特别,我又怎会诊错?”
漫罗一听,脸色立刻又苍白了几分,一把握住容轩的手腕,她说:“容轩,你一定要帮我。”兹事体大,容轩自然也知,便道:“你尽管吩咐,我定当竭尽所能。”
漫罗却仍是一脸的凝重,沉默了须臾,她终是启口,“这个孩子留不得,我必须将他打掉,所以,红花汤。”
其实这个结果也是容轩已经料到的,他也知道,如今漫罗肚里的这个孩子的爹应是寐瞳,本该是妒忌的,然而那一刻却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同情,心说那孩子才是无辜的,只可惜他非死不可。
“我手头不可能有藏红花,而我们也出不了宫,若派人去抓药,恐怕会引人怀疑。”容轩分析道,而他说的这些,漫罗都懂,“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容轩微微愣了愣,问:“什么?”
漫罗道:“苍蘅七皇子身体有感不适,你作为他的贴身随从,有责任为他上御药房去抓一副药,恰巧你也是懂医之人,对那里的药物很是好奇,便随处看看,看到了藏红花,则顺手牵羊了些许,如此而已。”
容轩也是明白人,听漫罗这样一说,顿时恍然,“你要我去偷?”
漫罗郑重地颔首,“如今这种情况,除此以外我别无他法,容轩,你知道的,这个孩子绝对留不得。”顿了顿,她又接着道:“更何况,他是个孽种。”
容轩沉默了许久,见漫罗道出“孽种”二字时,眉宇间流淌过显而易见的哀伤,他心中不忍,便道:“好,你好好休息,我定会取回藏红花。”
可是事情的进展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顺利,当日容轩孤身一人前往御药房,却连药房的门槛还未跨入便被人拦了下来,谁叫他在这宫里人生地不熟,也没个人撑腰,偏生漫罗又是质子的身份,自然不被待见。
容轩空手而归,漫罗得知以后亦是无奈,最终她道:“既然如此,只能去拜托他了。”容轩看向漫罗,却已猜到她口中的“他”是指谁。此时忽闻漫罗又道:“你立刻去月华殿找柒林,若是他不在,就找长公主,他们夫妇知我性别,你求他们为你去抓一副药,就说我近来上火,用于清热,你要谨记,切莫让柒林知道我怀了寐瞳的孽种。”她抬眼,忽而对上容轩的眼,又加上一句,“柒林知道了,可能会找寐瞳寻仇,我不想把事情弄大。”
容轩没再多说,只领命而去。
是日菡月应了容轩上御药房抓了一副药,除却藏红花,另外还抓了些当归、枸杞与红枣来,一同包好递到容轩手里,容轩见之微怔,心想这长公主是否知道了些什么,此时对方忽然开口,“红花汤打胎会流很多血,另外这些中药你熬作汤给漫罗补一补,要将身体快快养好才是。”
容轩闻之大骇,“您都知道?”
菡月莞尔一笑,善解人意地道:“我也是女子,自然明白这些药理,只是以后你们做事还是小心些为妙,毕竟如今她是个皇子。”
容轩知道菡月错以为是他将漫罗的肚子给搞大的,但却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只道:“还望长公主能够将此事保密,就算是在驸马爷面前也不要提。”
菡月点头答应,“你放心吧,这事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与容轩一同回到月华殿,入殿前她又对容轩笑了笑,道:“你也当真是有心,漫罗有你陪在身旁,亦是福气。”
容轩受宠若惊,立刻垂首开口,“长公主过奖了。”
菡月只是淡然笑笑,随之转身朝殿内走去。而容轩则提着药包匆匆赶回子望宫,将藏红花熬作一碗汤药,递与漫罗面前让她服下。
于是一碗红花汤,葬送了一条还未成形的生命,当夜漫罗痛得死去活来,鲜红的血顺着大腿缓缓流下,染红了长裤。容轩始终陪在她身旁,他说若痛了就抓他的肩膀,结果一晚上,他的肩上落下了许许多多的血甲印,但他一句怨言都没有,只在漫罗昏睡过去后,感慨了一句,“你没事便好。”
深夜他亲自打了热水来,将昏迷的漫罗抱到屏风后,在浴桶内倒了热水,为漫罗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随后帮她换上干净的衣裳,又重新抱回床上,搂着她悄然入睡。
次日清晨,容轩早早地醒来,拿着昨日抓来的另一包中药去熬汤,在药炉边守了近两个时辰,眼看着天色已亮得刺眼,他才端着那一碗当归枸杞红枣汤回到屋里,见漫罗已醒,正靠坐在床上发呆,脸色有些苍白。
他将那碗汤端到漫罗面前,柔声道:“我特地为你熬了补血汤,快趁热喝了吧!”
漫罗从容轩手里接过汤药,正打算喝,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紧接着一个人影迅速闪至她面前,一把将她手里的汤碗打落在地,瓷碗碎了满地,汤药撒了,几颗红枣在地上滚了几回,最后落在那人的脚边。
漫罗抬眼无情地望向来人,冷笑着讽刺,“国师大人多日不见,您脾气似乎更加暴躁了。”
说来一切皆是巧合,寐瞳偶然得知容轩去过御药房,又因此打探到漫罗近日身体不适,再来则心生狐疑,暗自猜想会不会是对方怀了他的孩子,便特地上御药房去询问,得知昨日长公主与容轩又来过此处,抓了些补药回去,而其中有一副是藏红花。
所以他连忙赶到子望宫来,又恰巧看到漫罗正欲服药,则一掌将那药碗打翻,却偏偏,就算所有事看来都那么巧合,却总有那一两个例外。
“你果真想要偷偷堕胎。”望着床上的漫罗,寐瞳如是而道,口吻显得略有痛苦。
而漫罗却表现得很平静,“是又如何?孩子是我的,我愿意把他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
寐瞳微微蹙起眉头,暗哑地启口,“你不能打掉他,这是我们的孩子!”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压抑,仿佛在刻意隐忍着什么。
而漫罗只是极为不屑地笑笑,“那真是可惜了,那碗红花汤我早在昨晚就喝下肚了,你刚才打翻的,不过是一碗补血的当归枸杞红枣汤,而你口中我们的孩子,他早已归西了。”忽见寐瞳脸上浮起的悲绝神态,她忍不住又讥讽道:“国师大人可要为这胎死腹中的孩子立个碑以兹纪念?”
或许那话真的刺中了寐瞳的伤处,他突然激动起来,“你凭什么杀了他,他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就要了他的性命?”
漫罗本还淡定,忽见寐瞳冲着她大吼,心里顿时涌起一分怒意,事情闹到这般田地,究竟是谁的错?一掀薄被,她从床上下来,站在寐瞳面前昂首挺胸道:“就凭我是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