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若水
作者:微露 | 分类:言情 | 字数:19.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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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祥玉
祥玉很意外地看见若水,其心情正如若水也很意外地看着她。
若水躺着缩着,五脏六腑纠结得可复杂了,她怎么,怎么能长成这样呢!好吧,她没有亲眼见过哪个女人能长得这样好看的,曾经以为娘亲是世上最温婉贤淑、美丽动人的女子了,不料祥玉清丽秀雅,比之温婉贤淑或许不足,但或许若水是出于谦卑吧,总觉得她身上还有一种莫可逼视的、高高在上的气质。
初次见面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人先放得开先表示‘认识你真好’这种真真假假、客套的话,以往居无定所,在武馆也好在饭馆也罢,总是有寄人篱下的凄苦,可现在是在绛云山呀,她生活了整整一年时间,早已当做是家的地盘。
若水很不想是后开口的一个,可是望着韶年和元州都对她熟络地一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张了张嘴,却仍讲不出话来。
她能说什么呢,“啊祥玉,欢迎你回到绛云山”,还是主动承认她有顺手牵羊的习惯或者本来就心思不纯地‘拿’了她的玉牌,类似“你的玉牌在我这,我见着喜欢就拿了”……
于是先发制人的还是祥玉。
她笑吟吟地握住若水的双手:“小若水,经常看到韶年写信提起你。”她的手光滑纤细犹如白玉,跟若水的形成鲜明对比,若水别捏地抽回到被子里去。
听到韶年提过她,心里有种蜜甜,不过转念一想是从祥玉嘴里说出来的,又觉得愤懑。她脸上神情也是遮不住的,一时将那种幽怨的不满展露无遗。
韶年笑着轻拍祥玉的肩:“小孩子呢,怕生。”
小孩?!
若水咧了咧嘴角,翻了个身。她可从来都没有当韶年作比她大很多的大人看待。
祥玉很体贴地说:“没有关系,以前别人也总是说我怕生。”
元州抱着一对胳膊:“你那是倨傲,她怎么能跟你比?”
祥玉没有答,只一笑而过。
这事本来就算是过去了,但若水突然翻身坐起来:“不是说山上就我一个女的吗?”
此语语出惊人,众人皆惊。
韶年最先笑出声:“哈哈,你个山猪,原来在别扭这个?你怕因为祥玉回来了,别人就都不理你?”
若水脸上一红。猜中就猜中了吧,怎么还能大笑着讲出来教她难堪呢。
“我只是,有点,不习惯嘛。”
韶年敲了敲她的额:“山猪就是山猪,从来都不会用脑思考的吗?放心好了,咸真跟祥玉啊好的跟姐弟似的,他还是会对你一如既往、死心塌地的,你就好好养病吧。”
元州也接话道:“小祸水啊,虽然你对我来说太不值得一提了,相信对其他师兄弟而言还算是秀色可餐。”他是对着若水讲的,但深情凝望祥玉。
若水一脸嫌恶地偏开头去。
这个元州,在谁面前都要那么显摆一下,不过他看祥玉的眼神,真的能看见深邃的眸子幻化出一种不同的光彩,果真如娘亲所说,只有真心爱一个人,看他的时候眼眸才会幻化出漂亮光彩,那是不是就代表元州中意的人是祥玉?
这件事师叔一定知道的,所以,她接近师叔的机会就会大一点了吧。
这样一想,若水果然心情欢畅很多。
“若水。”是咸真。韶年的房间里还是第一次站了那么多人。
咸真手捧一万莲花羹,匆匆跑了进来:“还是烫的,谢天谢地,还好还好。若水,赶快喝吧。”
“恩。”若水饿得慌,正想喝,祥玉忽道:“这是什么莲花?多数莲花性寒,恐怕对她恢复不利。”
咸真“啊”了一声。
元州没有发表意见,韶年低头沉思了一下,夺过那碗花羹浅尝了一口:“恩……”
若水咽了下口水,急问:“你尝出来了?”
“恩,味道不错。”他跟着又喝了一口。
祥玉笑道:“看他这样子,肯定尝出这是火莲了。”
若水一听能喝,连忙整碗猛灌下去,好像再迟一点会有谁来抢似的。直到一碗下肚,在咸真瞪得眼珠差点掉下来之前,她终于回味过来。
“苦——”
咸真叹道:“我还没说我加了许多祥玉姐姐带回来的草药汁……”
这情况,分明是被众人一齐戏耍了。
腹中饥饿,全身没有多少力气,她就是想吐也吐不出来。
在上述众人的悉心调养下,不过三四天,若水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
第四天的时候,她已经能蹦跶着耍得起秋徊剑了。
每日躺在床上,虽然是韶年原先睡的床,但也只是头两天舒心惬意,久了以后身子骨仿佛脆弱了很多仿佛一折就会碎;还有更重要的就是祥玉几乎每天都来帮忙看她的伤势,这对她而言就是最致命的了,好像每天都会上演韶年和祥玉之间的“恩爱秀”,但当然,若水知道那并不是,因为韶年也对她嘘寒问暖过,也摸过她的额头。
不过表现的手法不尽相同罢了。
比如说韶年对祥玉说:“今天很冷得多穿一件,别以为自己是学医的就懈怠了。”
对她则是说:“小山猪,你少穿一件衣服皮儿还是一样厚!”
再比如:“你脸上沾了一点药粉。”
“你快吃,要不然我就这样敲你了!”
通常这个时候若水会故意吃得慢一点,因为他敲得一点都不疼,而且落在额头上特别舒服,他的脸也靠得特别近。
打开门,是猛烈的光线射入眼帘,若水又眯起了眼睛,这几天习惯了。
时常眯着眼睛偷看韶年和祥玉有没有趁她睡觉的时候做些别的。
好在没有,而且,若水有一点觉得很安慰,祥玉知道韶年背着她上山的时候千年不变的脸色确实变了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韶年低着头在做别的,可能没有看见,但她是瞧得清清楚楚。
若水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之前那么殷勤地收拾韶年的屋子果然是对的,不然在房里那么多天,加之一屋子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乱丢着,空气那么久憋着,她一定会更加吃不消。
重新拿起秋徊剑,她心中更加怀念整天练武的日子。
倒着练了一遍绛云三十一式,竟然真的有点悟出最后一式的窍门,若水每每想到最后一式总会在脑子里回放一遍练法,如今手脚能动,早就迫不及待了。
远远就能看见老地方,咸真已经在练剑了,对着她的方向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抹掉若水头上的汗,咸真又擦了擦石头上的水渍,让了一个位置给她,试探地问:“若水?”
“恩。”将绛云山三十二式全部练完,若水大汗淋漓,但却感到从来没有的痛快。
咸真轻声地:“你可不可以退出那个会武?”
“为什么?”
“我不想你参加,不想你下山,不想以后就我一个人练剑……”他越说头越低,若水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是,我觉得我也不能离开他了。”若水想着韶年,想到一大早就跟着祥玉离开的韶年,心口有些淡淡感伤。
“他,谁?是师叔吗?”
若水用力地点头。
“这好办呀,师叔过几个月自然会回来的,我可以体会亲人离开的感觉,但是你总会长大的,总要离开他的。”
“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一个人……”
咸真着急了,他鼻尖上又冒出细密的汗珠,好似刚练完一整天的剑:“不是还有我吗?”
“我对你和对师叔……不一样!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若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咸真更焦急了,搔首抓耳,正欲问有什么不一样,细碎碎的脚步声踩着草而来。
“那件事办成了吗?”
“恩,不管怎么说,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我下不了手,这些够了吧?”
祥玉略带失望的语气:“只是头发?恐怕不能成事。”
头发?若水登时想到韶年曾经拿过她几缕发丝,难道他口中那‘最后一个亲人’说的就是她?师叔还是将她作为亲人一般对待的,虽然平时明里暗里的呵斥不少。
若水伸手摸着头发,想着她的头发能有什么用。
很久之后,韶年似乎是忖了一会,这才淡淡地道:“不成便算了,反正已经那么多年,早已不在乎了。”
接着又是祥玉道:“我怎会不晓得你?又怎会不晓得你在不在乎?你瞒不了我的。”
“别说了。”韶年的脚步声渐远,好像要走了。
“我会试试看,能成事的话当然是最好不过。”祥玉终究是拉住了他,“不过,现在可不可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样子。”
若水知道那边有一个小溪,那边的水潺潺流过来,经过咸真和若水之间。
果然“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这溪水好似都浇在她心底,勾起她要“偷窥”的念想。
她侧出半个身子张望。
掩映的丛木中,她可以清晰地看见那边的一举一动,而他们却万万想不到有人在一边抱着复杂的五味偷看。
祥玉一双巧手撕下一段水袖灵活地绑住韶年平日里散乱的墨发,在暗处打了一个结,一张皙白欠缺点血色的脸顿时展露出来,他的颧骨偏高,有着硬挺的鼻梁和殷红的薄唇。再往上,睡凤眼眸总是眉目带笑,浅浅淡淡的目光好似看到这边过来,吓得若水捂住胸口,心脏乱了节奏地一跳。
再次打起勇气去看的时候,韶年下巴已经变得光洁,那些扎人的胡渣也被祥玉刮掉了。
他们两个在一起,仿佛是天生的金童玉女。
多么令人欣羡的一对。
若水想不明白,如果她真的是只把韶年当做亲人,为什么不为他感到高兴,相反,好像心里有根刺扎进去却又拔不掉,这种煎熬反反复复地折磨着她,这个时候尤为强烈。
骄阳万丈,韶年摸了一把下巴,就着溪水照了照,祥玉在一边对着水中的倒影指指点点,两个人真是有说有笑。
若水将这个画面统统都烙在脑子里。
如果有个人要给自私心来排个名,那么她若水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
明明是她的大叔,明明是她的师叔,没有她的允许就跟别的女人那么亲亲密密的成何体统!
若水不知道她在看别人的时候,咸真也在看她。
咸真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一时是惊讶一时是艳羡一时又是愤懑,心里也有了七七八八。
他手心都是汗,抓起一根古藤枝,无力地靠着,在心里道:“若水,你可千万别是这样啊,他是你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