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泠
作者:柳熏风 | 分类:言情 | 字数:2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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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宫中乱
无风不起浪, 谣言在这个时候出现,必是有它的用处,否则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一时间, 长安君讨伐嬴政的檄文传入咸阳城, 昔日繁华的咸阳街道, 门户紧闭, 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街上走过, 整个都城显得诡谲而死寂,百姓们也有些战战兢兢。
十万精兵驻扎屯留,按兵不动, 与赵军隔河相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彼时六国苦秦已久, 在秦国不胫而走的流言让六国也有些忐忑的兴奋, 只盼着秦自灭秦。
军帐内,成蟜一袭白衣, 手握毛笔沾着墨坐在桌边,却迟迟没有下笔,帐中跳动的烛火映在他雪白的面上,细长的美眸中却只有烛火跳动下的那副还没有完成的美人图,若不是帐外传来兵士盔甲碰撞和将领训兵的声音, 谁能想得到这是在战场。
听到外面的吵闹, 成蟜皱了皱眉, 一旁的王云见了会意撩开门帘出去了, 一会儿外面便安静下来。
看着桌上未完成的画卷, 成蟜将笔放下,背着手在帐内踱步, 不多一会儿,王云进来了,问:“公子需要歇息了吗?”
成蟜走至桌边坐下,一旁放着厚重的铠甲和精致的宝剑,在烛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王云看着静坐在桌前的公子,发现这一切与他一直追随着的公子全然不搭调,一直以为公子不在乎王位,不争名利,难道是自己一直都猜不透公子的想法?
见成蟜不说话,王云欲行礼出去。
“王云。”
“公子有何吩咐?”王云止住脚步,等着成蟜发话。
“你过来瞧瞧。”
白衣和烛光映衬下的公子仿佛从画中走来的翩跹仙人,王云讶异的走了过去,顺着成蟜的目光看向桌上未完成的画卷,心中不免又是不舒服,行军作战,公子却还是带着这幅画,此时还失神的坐在画前,王云心中不快意了,大胆问:“公子为何不将泠姑娘的五官也画上?”
“你怎知就是她?”
王云大大咧咧道:“除了泠姑娘公子您都没正眼瞧过别家的姑娘呢!”说完才发现方才成蟜的语调有些虚浮,此时整个人也是恍恍惚惚的。
王云抹了抹干扑扑的额,恭敬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属下先退下了。”
成蟜点了点头,随即挥手让帐中的侍卫都退了出去,拿起毛笔,细细的勾勒画卷中美人的五官来。
灵动的黑眸,卷曲的长睫,饱满的额头,恶意蹙起的黛色柳眉,嘟起的樱桃小嘴……
原来,即便几年不见,她的相貌,也清晰如日日相对。时刻想起的,是她狡黠可爱的笑。
闭目回想,耳边有轻轻水声淌过,河岸那边,是虎视眈眈唯恐秦国不乱的赵国大军,而他,也确实将要去讨伐自己的王兄,不管谣言真实与否。
看着嬴政阴沉的脸色,关泠握着他递与她的竹简,心中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这是成蟜的檄文,嬴政是一字一顿读给她听的,每多念出一个字,关泠的心就多紧一分,嬴政的怒气愈盛,对付成蟜的手段或者是兵力都将会更强硬。
历史已然写好,关泠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去担心,期望历史的记载有误,或者成蟜的结局也像杨贵妃建文帝那样,其实是个不解之谜。
“所以,抓住了成蟜,你会怎样处置?”
“祸既出,必根除,按照秦国的律法,犯上作乱者,死罪难免!”
“我知道了。”关泠失神的回答了一句,嬴政转头看向她,眸光敏锐,“泠儿,我一直相信你预言的结局,我相信我能做到,只是,你为什么是这副模样?”
关泠还没有说话,嬴政就凑了过来,抬起她的下颔,目光紧紧的锁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泠儿,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累了,先回去了。”关泠瞥过脸,脱离他的钳制,走到门口,背对着嬴政沉静道:“多疑自然没有错,没有错……”
暗自苦笑一番,关泠快步走了出去,多疑是没有错,他确实不需要完全相信她。
书房的人看着快步走远的窈窕身影,眸光黯淡下去,他倒是忘了,像泠儿那样善于察言观色的女人,怎会看不出他明显暴露的担忧和怀疑。
丢下竹简,尊贵华丽的朝服滑过门槛,嬴政快步的追了出去。殿外路过的宫女和内侍都低头行礼退开,嬴政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耳边是忽忽而过的风声,空气中却是泠儿身上的馨香,可那纤细的身影,却总是寻不见。
“大胆,谁敢拦寡人的去路!”抬手挥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身影,力道之大让来人重重的摔在了廊柱上。
“王上,樊於期带着叛军潜入宫中了,兵士都派去对付长安君了,宫内兵力空虚,王上先随臣等避开。”李斯抚着腰站了起来,随后又有众多将士大臣涌来。
“王上,王上……您怎么了?”李斯见嬴政目光阴鸷,泛着血红,不安的问道。
“泠夫人呢!”听着远处短兵相接的声响,嬴政也不顾众臣的劝阻,扒开挡在身前的人群,在宫内失神的大呼:“泠儿,泠儿……”
侍卫和大臣们跟着他在秦王宫内慌乱奔走,樊於期听见喊声,提着剑就循着声音而去,身后精兵脱离侍卫的也紧随他身后。
“赵政,拿命来,交还赢氏江山!”说着樊於期扬起剑就冲向迎面而来的嬴政,嬴政却恍然未见,身后的士兵上前阻止,被樊於期一剑就削去了胳膊,温热的血溅在嬴政的脸上,冷着眼看向与侍卫交打在一起的叛军,嬴政拾起倒在地上的侍卫落下的剑,狠厉的向叛军刺去,后面的侍卫尽职的护在嬴政周围,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却只得避开,神色紧张的看着与叛军混在一处的王上,除了焦急和满目惊恐,却也有心无力,不敢跑上前去以身做盾。
关泠离了嬴政的书房,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去了赵姬曾住的宫殿,自从赵姬去了雍城,此处人也少了,除了定时有宫人前来打扫,寻常时间也没有人在此处逗留,简跟在关泠的身后,从小练武,敏锐的听觉告诉他不远处的宫殿正发生着一场恶战,目光静静的看着身前安坐榻中闭目休憩的关泠,简在她身边轻轻站定,平静的看着院中的树叶飘落,密叶丛中,有鸟儿惊叫飞起,简也置若罔闻。
关泠的睫毛颤了下,猛的坐起来跳下榻,抓着简的手焦急的问:“你有没有听到打斗声?”
见简不回答,关泠急忙往外走,声音听的不是很真切,但确是有打斗声,难道宫中有成蟜的内应?
“夫人,您不能去?”简抓住关泠的手腕,在她转身看他时又急忙放下,只正色道,“危险!王上定然也会以夫人的安全为重。”
“跟我走!”关泠冷声道。
不管现在的状况如何,她可做不到对一切置之不理。
走出赵姬的寝殿,打斗声越来越大,关泠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
天啦,所谓的宫廷政变吗?
关泠慌忙的循着声音跑去,简紧紧的跟随着她,樊於期带领的精兵自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将士,宫内此时兵力不足,难以抵抗,关泠到的时候,只见嬴政手握着剑全身是血,心下一慌,大声叫道:“嬴政!”
嬴政听到喊声,偏过头望去,见关泠安然无恙的站在不远处,嘴角漾开笑来,还好,她还在。
“嬴政,小心!”
关泠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跑的那样快,当她见到樊将军的剑就要刺向嬴政,而嬴政目光只在自己这里时,她便奋力的冲了过去,飞身抬脚踹开刺向嬴政的剑,而樊将军岂是等闲之辈,久经沙场,精于谋算,剑锋偏转,触不及防,关泠顿时不知作何动作,只得抱住嬴政,肩上传来刺痛,然后,感觉那坚锐锋利的东西从自己肩上抽离开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伴着刺痛扑鼻而来。
“泠儿,泠儿……”嬴政将她抱起逃开,李斯不知何时调来了援兵,涌上来将关泠和嬴政保护起来。简见关泠受伤,与樊於期交手起来。
“咝……疼!”
“泠儿,你怎么样?”嬴政慌张的抱着她,却又怕碰着她的伤口,手不知怎样放才好。
关泠眉心纠结在一处,脸色霎时苍白:“疼,真的忒疼了,嬴政,下次我不帮你挡了。”
“泠儿,对不起。”嬴政语调中是满满的歉意,低下头脸蹭着她的脸,关泠眨了眨眼,无所谓道,“没事,啊……疼疼!我要麻药,麻药有木有,迷魂药也成!”
早有人叫来了太医,嬴政抱起关泠在侍卫的保护下离开了打斗的士兵,樊於期被简牵制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嬴政在众人保护下走开。
不顾满屋子的大臣和正在给关泠处理伤口的太医,嬴政抚着关泠的脸,柔声道:“泠儿,我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关泠咬着牙忍着肩上传来的锥心的疼痛,额上沁出细汗,在嬴政的示意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太医正要剪开关泠的衣衫给她上药,被嬴政适时制止,只问了太医要如何做便让太医也退了下去。
关泠讶异的看着他:“你行吗?”
嬴政眉头一皱:“不行也得行,谁让你伤在肩上。”
“真是小气。”明白了嬴政的话,关泠翻了翻白眼,肩上的疼却有增无减,想到之前的情形,关泠心有余悸,“幸亏没伤到要害,不然我就一命呜呼了。”
嬴政的手顿住,心口一窒,沉声道:“泠儿,不要在我有生之年离开我,不要替我挡剑。”
关泠闭上眼,没有回头去看嬴政此刻的神情,也没有做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