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灯
作者:花开欲燃 | 分类:言情 | 字数:24.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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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十七章(上)
窗外之景已是秋日颓败之色, 草叶萧萧,酴縻花尽——已然是一年中花事了的季节了。
宜诚王站在窗前,微风吹过, 便是一阵萧索的寒意, 只是不知, 是真因为到了弱风单衣薄的时候, 还是因为——左重明方才的话:“王爷, 弈朝四十万大军,其中二十万已收入重明掌中。您觉得,重明手中的这二十万, 与剩下的那二十万抗衡……孰赢孰败?”
宜诚王站了许久,抬眸便是苍穹, 秋日天空澄澈, 无一丝杂垢, 却是太过空旷。
终于,他转过身, 看着屋中安然静坐的白衣少年:“我要知道原因。”
“原因?”白衣少年轻笑了一声,仿佛听闻了什么有趣的玩笑,“何需问呢?我想做皇帝,可惜太子不是我——不过如此罢了。”
宜诚王默然,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 语气微带嘲讽:“我以为, 至少左重明皇子是不屑于那个位子的。”
“我不知道王爷为何那般想。”左重明不以为意, 淡然道, “当年左云逐、左云岫兄妹鹿逐天下前不过是小国里不受宠的皇子皇女, 连他们的父亲也几乎不记得还有这一双儿女,谁能料到这两个好不起眼的孩子有一天会一统朝域, 君临天下呢?”
“一统朝域?”宜诚王蹙眉,“皇子的目的不止是那个位子吧?”
左重明微微笑起来,清雅如莲:“如果能‘顺便’统一弈朝周围那些小国,何乐而不为?”
宜诚王不禁冷笑:“就凭二十万军队?”
“不。”左重明摇头,墨黑的瞳眸蓦的闪过一线亮光,“是三十万。”
“三十万?”
“王爷忘了,启戈手里还有十万。”左重明看了一眼窗外,轻笑道 。
“启戈不是……”宜诚王皱眉——启戈的事方才他听左重明说了,那个启州知州的弟弟居然手握军权,并意图谋反,刚开始他不敢相信,只是听左重明轻轻道来,却仍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在朝中,他自知繁华的外表下弈朝其实腐朽至极。只是以往不过内忧,而今又多外患。
“启戈那边王爷不必担心。”左重明放下杯子,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重明不过希望王爷帮……”
“我不会答应你的。”宜诚王蓦然打断他。
“王爷何必这么早下定论?”左重明浅笑不变,“重明拜托王爷的事不会让王爷为难的。王爷只需要在朝中拉拢重臣,当大军冲入皇宫时,袖手旁观就可以了。”
左重明抬眸,空濛的瞳仁中浮着一层莫名的笑意:“至于如今那个顶着‘太子’之名的草包 ,我会负责将他拉下马的。”
明明天气转凉,宜诚王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你……”
“王爷,”左重明轻声打断他,“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有朝一日母仪天下么?”
宜诚王猛然一颤——薰平!左重明竟拿薰平来威胁他!
“所以王爷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左重明朝窗外看去,不由得一笑,“噢,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白影飞进窗来,落在桌上。
“这是……”
“我方才不是说我在等一封信么?”左重明从白鸽腿上取下一支彤管,轻轻一拈,便取出一纸卷。
“信上说什么?”明知不该问,宜诚王还是忍不住开口。
“王爷可以自己看。”左重明将纸卷向前一递,宜诚王犹豫了一下,缓缓接过。
信上内容很简单,只七个字:九月初十,大军至。
“启戈已将大军调往滨州。”左重明站起来,走至宜诚王身侧,伸手捏住信纸,微一用力,信纸便在宜诚王手中碎为齑粉,“今日是九月初八,重明给王爷两天时间好好考虑。”
“你这是在进行一场豪赌。”宜诚王颓然地垂下手,“一旦输了,就会输得一无所有,甚至连性命也会赔上!”
“我很少与人打赌。”左重明轻啸一声,通灵的白鸽便展翅消失在空中。
“但是一旦我决定与人打赌,就绝对不会输。”左重明望着虚空,声音飘渺却是寒冷如冰,“不惜任何代价。”
“你……”宜诚王霍然抬头,看着身侧的白衣少年,“你,不可以伤害薰平。”
左重明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宜诚王,轻笑道:“我为何要伤害她?——她会成为一位很好的妻子,不是么?”
宜诚王蹙眉,紧紧盯着身侧的少年——这个温雅如莲、与世无争的孩子,究竟是何时长成这般危险无情的谋权者?
房中一片死寂,门外忽然有侍女敲门:“王爷,王妃过来了。”
“王妃来了,那重明就不打扰了。”左重明退后一步,行礼,转身欲走。
“等一下。”
“王爷还有何事?”
宜诚王一顿,不由得喟然而叹:“如果赌赢了,记得对薰平好一些。”
左重明浅浅一笑,也不作答,便径自推门出去。
宜诚王妃刚至门前,便见左重明出来,不由上前一步道:“原来三皇子在这儿,怎的不多坐会儿?”
“薰平该醒了 ,若是见不到我,恐怕又要吵了。”左重明有些无奈。
“薰平那孩子……”宜诚王妃嗔怪道,“当真不知羞。”
“如此,我便过去了。”左重明行了一礼,便告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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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白衣人愈行愈远,宜诚王妃不禁叹道:“将平儿交给他,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是不是,王爷?”宜诚王妃转首看向屋内,却是眉头一皱,急忙走进去,“怎么了,王爷,脸色这般差?”
“不,没事。”宜诚王一愣,似乎这才会过神来,“我的象笏可还在?”
“象笏?”宜诚王妃一怔,“王爷五六年未上朝了,如今要那物什作什么?”
“五六年了……”宜诚王不由得苦笑,喃喃,“可是这样清闲的日子,到今日,也是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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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知何时暗下来的,茂密的树林只剩黑黢黢的鬼影,间或有不知名的禽鸟发出些奇怪的声响。阴森可怖。
叶舟轻忽的从梦中惊醒,睁眼便是如幕黑色涌进眼帘。
“竟是睡了那么久……”
叶舟轻不禁诧异,只觉片刻前还是黎明,转眼已是深夜。
那女人不在,虽是少了些吵闹,但是…… 还真是无聊啊。
叶舟轻抚了抚微痛的头,忽的忆起方才的噩梦来:那个绯衣如血的女子蹲在地上嘤嘤哭泣,几乎崩溃。
他冲上去,却被重重挡开去——那是一面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中间,他在这边,无论怎么敲,怎么喊,她都听不见。
他多想告诉她:我就在你身后啊,你回头就能看见我。
可是那女子一味绝望的哭泣,她听不见,也看不见。虽然他明明就在身后。
他和她,永远隔着那堵墙。
可望,而不可及 。
叶舟轻只觉得头隐隐作痛,蓦然烦躁起来,一拳击向身边的山石:“妈的,启戈你究竟在干什么?!”
这一拳叶舟轻没有用上内力,右手立刻火烧般的疼,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只那么一击,山石竟是毫不受力,应声而碎。
叶舟轻一怔,忽的惊觉不对。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闻一声不知名的鸟鸣——这是滨州独有的荒寂。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总觉得少了什么?可是,究竟少了什么……
叶舟轻忽然回过神来,如果没有猜错,崖顶的红莲之惑是逐岫之乱中留下的,那么……
叶舟轻俯身在四周找了找,没有。是埋在黄土下了么?叶舟轻连忙以手撑地,瞬间,黄沙组成的松软土地便四裂开去,一时尘土满天,可是,还是没有!
终于知道少了什么了——没有尸骨!这个本是用来杀人的悬崖下却没有尸骨!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将那些尸骨清理掉了,而且那些人,一定是从附近的某条小路或通道走到谷底的,因为绝对不会有人愿意背着尸体走太远的路。
叶舟轻看向一旁碎裂的山石,一时又惊又喜,怎么,前几日居然完全没想到!这里的岩石脆弱不堪,但是山体本身却有较强的承重力,这样的地质,最适合山中暗道!
叶舟轻深吸一口气,抬掌击向身后的山石,刹那间,岩石响起了一声沉闷的碎裂声,山石崩裂——当漫天飞尘散去,一条暗道出现在眼前,迤逦着向山体更深处伸去。
找到了!
纵然是冷静如他,叶舟轻也禁不住想大声呼喊,但是不过须臾,狂喜的情绪忽然如潮退去。
叶舟轻浑身一颤,那一刻,绝望如冰水至头顶淋下,寒彻入骨:
我找到出去的路了,但是,倾姒,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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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