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诚急急忙忙地闯进来, “陛下，昭仪娘娘来了。”

刘彧看了眼梁慕，梁慕意会, 忙着告辞, “陛下既有家事要处理, 臣就先告退了。”

“也好, 劳烦王爷再接着查探。”刘彧目送梁慕出去, 冲周诚示意。

清河在殿外候着，见梁慕出来，先行了个礼, “见过端豫王。”

梁慕赶紧回礼，“昭仪娘娘可别折煞臣了, 娘娘金安。”

两人对视一眼, 谁也没提赵衍的事, 互有探询，互有质疑。

梁慕拱手告退, “臣先告退了。”

“王爷慢走。”清河回礼，目光随着梁慕一起走了一阵。

回过神来，周诚已经出来了，“娘娘，陛下有请。”

清河进殿, 刘彧正在案前看着折子, 室内有些热, 清河自行开了窗户, 这才绕过来行了个礼, “参见陛下。”

“宣室殿不是你乱来的地方。”刘彧声音冷冷的，“来有何事？”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清河似嗔怒又似懊恼。

刘彧面色不大好看, “你先回去，此事朕自会查证，不会冤屈。”

清河不动，“陛下圣明臣妾是知道的，臣妾只想问一句，陛下心中怎么想？”

“别妄图揣度上位者的想法。”刘彧起身，站至清河面前，居高临下，“你呢？你自己相信赵衍吗？”

刘彧声音不大，却声声叩响在清河心头。

刚刚听人来回禀，端豫王带着赵衍进宫的时候她就慌了神，只想着不能让刘彧治他的罪，却不曾分神想过，这件事到底与他有无干系。

清河这么一愣神，刘彧自己笑了，带点戏谑，“赵昭仪不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么？妄图来说服朕？”

清河凝神，冲刘彧一拜，“臣妾方才只是在想此事会是何人所为，臣妾相信，此事必与龙骧将军无关。”

“有关无关也得刑部说了算。”刘彧没再打算再和她废话，“赵昭仪回宫吧，事情解决之前暂且不用出门了。”

清河一急，“陛下。”

刘彧挥手阻止了她，“赶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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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诚在一旁看得尴尬，出声劝道：“娘娘请回吧。”

清河深深地看刘彧一眼，终于一拂袖离去。

周诚看着清河的背影，有点担心地问刘彧：“陛下为何不跟娘娘说清楚？”

刘彧默然，终于还是出声，带着点淡淡的叹息，“她太小看她这个弟弟了，赵衍也不是简单人物。这事就算跟他没关系，日后也说不好，不如让她自己想想。”

“如果有一天，赵衍走到朕的对立面，她要怎么办？”刘彧似是解释给周诚听，更似是说给自己听。

他其实瞧不得她伤心，她方才那一瞬的黯然，牵动着他的丝丝情绪。

*

清河一怒之下连轿撵也没乘，自己走回昭阳殿，边走边生着闷气，果然是天子，翻脸不认人的速度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但是阿衍。

清河心里有一丝烦闷，她分明记得，离前世阿衍谋事之日还差得远，而且目前的形势，对于阿衍而言也的确占不到什么优势，她相信这事与他无关。

但这一世，刘彧偏生给了他京师防卫和宫廷戒备的大权，阿衍会不会有异样心思，其实她也说不清楚。

想到这儿，清河心下突然一惊，京师防卫、宫廷戒备，给敌国皇室这样的大权，刘彧帝王权术如此了得，怎会放得下心？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试探而已。

甚至，从一开始可能就是一场设好的局，等着阿衍往里跳。

清河心下微动，已到了昭阳殿前，禁卫军闲散绕了宫墙一圈，虽不显眼却也足够表示帝王旨意，清河冷哼一声，进了殿。

“敛秋。”方才出门得急，她连敛秋都没来得及带上，一进门就四处寻她。

敛秋急急忙忙跑过来，“娘娘你可回来了，这禁卫军一声不吭地就围了咱们宫，也不知道是要怎样。”

清河看她一眼，神色淡淡的，“别管他们，吩咐下边人不去招惹他们就是。”

“是。”敛秋怯怯地问，“娘娘你没事吧？”

“没。”清河吩咐正事，“带人把整个昭阳殿给我翻一遍，一切不是我的东西都给我翻出来，扔主殿去。”

“这……”敛秋欲要再问，见清河脸色不好看，忙闭了嘴，“是，奴婢这就去办。”

偌大一个昭阳殿，事务繁杂，敛秋带着阖宫众人翻找了大半日才全部清理完毕，将各种杂物分门别类地摆在大殿内。

清河从寝殿内出来，亲自动手翻找起来。无一遗漏，逐渐翻找。

见天色渐晚，敛秋有些担心清河身体，“娘娘要不先传膳吧，这样下去得何时才翻找得完？”

“不用了。”清河没回头，依旧在地上翻找着，杂物太多，迷眼迷心。

“那，娘娘在找什么？能告诉奴婢，让奴婢搭把手么？”敛秋试探着劝，也不敢真劝，毕竟清河生气的时候也挺可怕。

清河没停，“不用了，你们先吃饭。”

清河倒是不肯再说一个字了，但主子不传膳，哪里有下人先上桌的道理，没人敢动，光站着看清河忙活。

灯火燃完一盏，清河这才站起来，手中拿着一叠笺纸，冲敛秋道：“传膳吧。”

传完膳，清河倒也没什么胃口，还是让绮竹分给下人了。自己反复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几遍，最后唤了敛秋，“敛秋，去找个小匣子过来。”

清河将手中物件一件不少地放入匣中，在上边铺了几幅刘彧从前留下的墨宝，这才仔细落了锁，吩咐敛秋：“去找禁卫军，让他们带你去见陛下，必须见到，把东西亲手交给他。”

敛秋迟疑，“禁卫军怕是未必愿意通融。”

清河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陛下不会难为昭阳殿的人，禁卫军心里也有数。敛秋，这东西关系着龙骧将军的生死存亡……”

后边的话清河没再说了，敛秋对阿衍那点小心思，从前在和龙宫就明显得不行，如今却还想瞒天过海，清河笑笑，不置可否。

敛秋这才算是将今日兵围昭阳殿与前几日长安城中的暴|乱联系起来了，为着赵衍，忙不迭接过清河手中的钥匙，抱着盒子往外走，“娘娘放心。”

清河料得果然没错，禁卫军的确没为难昭阳殿的人，吩咐敛秋把盒子打开验看一遍，见落款是刘彧私印，没人敢说什么，领着敛秋往宣室殿去。

刘彧今夜宿在宣室殿，周诚恰好熄灯出来，瞧见敛秋过来，忙阻止，“陛下已经就寝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敛秋忙跪下，“烦请周公公通报一声，娘娘所托，不敢不从。”

“昭仪娘娘有什么话带给陛下没？”周诚看敛秋一眼，心下猜个七七八八。

敛秋这会儿着了慌，“娘娘无话代传，只说东西都在匣子里，必要陛下亲启，劳公公通传。”

“陛下才刚刚休息，若是龙颜大怒，怕是昭仪娘娘也承担不起吧。”周诚还算客气，对昭阳殿的人与对别宫的人自然是要不一样些。

敛秋还要再辩两句，就听刘彧的声音自殿内传来，“周诚，怎么回事？”

周诚懊恼地看敛秋一眼，后悔跟她废话太多，忙进去复命，“回禀陛下，是昭阳殿的宫女。惊扰陛下休息，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刘彧起床，周诚忙绕到后边替他更衣，就听刘彧叹了口气，“要降罪也该降那位昭仪娘娘的罪才是，传她进来吧。”

听刘彧还有心情开玩笑，周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原来这祖宗心情还不差。

敛秋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忙不迭请罪，“惊扰陛下休息，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跟周诚一模一样的说辞，刘彧勾唇，得，还真是内侍局一个模子训出来的人。

“说吧，什么事。”刘彧往案前一坐，好整以暇地看着敛秋身侧的匣子，“昭仪娘娘又是闲着没事翻出什么宝贝来了？”

敛秋忙将盒子和钥匙呈给周诚，“陛下明鉴，奴婢也不知匣中何物，娘娘吩咐只能陛下亲启。”

刘彧颇有兴致地接过匣子，打开瞧了瞧，“赵昭仪还真是好胆子，敢拿朕的墨宝当挡箭牌。”

敛秋诺诺没敢回话。

刘彧往下翻，是块牌子，出入宫城的通行令牌，脸色已然阴了一半。

在往下边看，数张笺纸看下来，神色越来越不好看，狠狠盯了敛秋一眼，“这东西哪里来的？”

敛秋一急，老实答道：“娘娘今日从宣室殿回去之后，命人将整个昭阳殿翻了一遍找出来的。”

刘彧凝眉，若有所思，“你先回去，不得再擅自出入昭阳殿一步。”

敛秋把东西带到，也算是完成了清河交给她的任务，忙告了退跟着禁卫军回去。

周诚看刘彧面色凝重，不由劝道：“陛下还是明日再处理吧。”

刘彧见敛秋走远，这才一拍桌，怒气爆发，“传端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