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言桃妖
作者:唐团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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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缘安可聚(一)
潮湿的午后,大雨冲刷过的屋檐点点滴水,映着阳光如同流金。
竹翠数着檐上的滴水,从日出到日落,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游戏。
厢房里很安静,安静得过了头,反而让人觉得空寂,竹翠望着斜阳下安静的院落,只觉得心也变得如这院子一般,空落落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孤寂让竹翠开始厌烦了,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也期望着能有个人说说话,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忘了怎么说话了,那可是她在人世多年,好不容易学会了的。
寻个一同居住的伴儿,真的很难,就像多年前险些死在这里的少年,普通的人类,根本无法与她相近,那会要了他们的性命,而她,不想因为这个平添了罪孽,那样,对修行百害无利。
当初从连桃山出来选在这里修行,是因为这里的阴气纯净,对于修行中的异类,是难得的好居所。后来这里慢慢繁华了起来,建起了大宅修葺了亭台,没妨碍她什么,便也就这样住着。
说起来,这家人也曾繁茂过,只是后来得罪了权贵才匆匆搬离,竹翠在这院儿里见了他们几辈繁华,终于算是得了个清静。
在这里修行接近人类的居处,近些年实是难得有这样的安宁,一开始,这样的清静让她觉得对修行有益,接触了人,会让她更快找到化成人形的门路,没有了人,可以一心修行,不必再被人的悲欢喜乐打扰。
可是时日久了,看着那些院落外的凡人成群结对,谈笑欢歌,竹翠也越来越觉得寂寞,这宅子,也变得一日比一日更空。
“少爷,人都说这老院儿有鬼怪,你怎的不听我劝?好少爷,咱们回吧,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什么妖精鬼怪?本公子一身正气,又有孔圣人相佑,怕那虚无之物作甚?好不容易有个清静地方读书,你少些聒噪才是正经!”
“少爷,这宅子空了百来年了,怎么能住啊,小的找间好宅子您再好好读书,成吗?”
“你!你小声点儿!顾二和徐六郎他们在外头看着呢,少给我丢脸!不过睡三日罢了,赢了他们银子,还能赎回我的玉佩,怎么就忍不得了?赶紧的,找间能住人的屋子给我收拾了,今夜我必然在此过夜!”
“我的少爷哎!”
“再多嘴打将你出去!”
“别,少爷,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快些前面开路,这草怎么长得如此丰盛,真真恼人。”
……
竹翠没有想到,都已经红日西斜了,还有人敢来这里大呼小叫,她好奇地从屋梁上扭转身子,游到残破的大窗前向外看去。
屋外半人高的草丛中,一个青衣散发的矮胖小个儿拔着长草嘟嘟哝哝地走了出来,看着这个推着小车,背着乱七八糟物什,面皮微黑的小子,竹翠皱了皱眉,这人怎么生得这样?与那杀猪汉不遑多让,啧,奴才如此,主子想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罢了罢了,由着他们吧,就算在这院子里吵闹吵闹也是好的。
竹翠看得没有意思,返身又游回梁上,任由那主仆二人在院子里折腾,她窝在梁上闭眼听着,越听越是有趣,不由扬起了唇角。
主仆两个匆匆看了几间屋子,不是太过破败便是少门无窗,转了一圈儿,到了竹翠盘踞的屋前。
“少爷,就这间吧,您看,这日头都要落山了,这后园子里可就这几间屋了,这儿离前院儿少说也得一盏茶的功夫,咱们先在这头儿将就一晚吧,行不?”
少年书生挠了挠头,把手中的纸扇一合,朝着屋子一点,扯着嗓子道。“就它了,荣华,快些收拾了,少爷我还要在这里挑灯夜读呢。”
“是嘞,少爷您稍候,小的这便去打扫。”那荣华也是个通透的,高高的应了声,回到小车旁,自车上拿出个水桶来,又摸出块脏布巾,拎着桶小跑到屋旁的水井边,手脚麻利地打了桶水,真就似模似样地干了起来。
时长日久,屋里积尘不少,那荣华也没力气都清扫了,干到明月初升,粗略扫了扫花厅的尘土,只把一张还算结实的床板清理了出来铺在地上,放了铺盖,点了两支长烛,这才让进了那少年书生。
书生自小锦衣玉食,哪里住过这样的地方?看着破门烂窗,心里早起了惧意,这一怕起来不要紧,又把个荣华童儿数落了一遍。
那荣华也有几分憨直,当下便顶了两句,主仆两个又闹了起来。
竹翠被他们闹得不得安生,忍不住探出头来瞧,却见昏黄的烛光下,一高一矮两个正在争辩,那矮的便是她先前见的小子,这高的背对着她,倒是看不清切。
本来这屋子里有些响动,竹翠是挺开怀的,可这么吵啊吵的,实在是让她烦了,看了一会儿,竹翠索性吹了阵轻风,灭了那地上的火烛。
屋子里霎时间一暗,主仆两个倒真是噤声了,好一会儿,突然‘娘哎’一声,也不管哪个方向,两个在屋里冲撞了会儿,跌跌撞撞跑出了房门。
人是出去了,也安生了,只是这屋子给这么一闹,尘飞土扬地,好不呛人,竹翠给他们弄了个满头满脸,却是没奈何,只得施了个小法,把那些尘灰移了出去,这才堪堪松了口气。
明月正圆,主仆两个失魂落魄地跑出房门,站在月亮地儿里终于缓回了神,那少年捂着胸口粗喘了几口气,奓着胆子回头看去,却见两扇门板左右立,黑不见光一房门,哪里有什么精鬼狐怪?分明只是一阵秋风打灭了那照亮的长烛。
“真真吓煞我也,荣华,黑灯瞎火,你喊甚么?不过是烛火灭了,至于如此大惊小怪么?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害得我也跟着跑出来了,真真可恶!”
“少爷,也不是我一个人儿喊啊,你也……”荣华委屈得很,刚才是他一个人叫么?那阵风来得怪,多瘆人啊,少爷怕就怕了呗,怎么能赖在他身上?
“休得再辩,还不快去把火点上?”书生看了眼周遭黑乎乎的野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对着小童荣华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