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莲
作者:水意 | 分类:言情 | 字数:3.1万
本书由和图书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八章 何僧
近日长安传来消息,说是一伙僧人妖言惑众,鼓动不知情的百姓造反,导致了皇城失火,圣上震怒!加之查明这批人乃是李建成在民间的党羽,当下怒意更胜,下令全面缉捕可疑的僧人。没有身份证明及合法度牒的人全部在要抓捕之列。
朝中人心惶惶,一些大员吓得把家里宗庙里的和尚都不敢再留。僧人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一些士卒甚至接到命令:将僧人一网打尽,捕齐十人级升一品。
是以,民间大乱,宝华寺自然也是此次的重灾区。
“徒儿,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空寂的表情悠远,可还是能够看出他的淡淡惆怅。寺里的僧人跑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几个人。
“师傅,徒儿……”静忍欲言又止,可他确实无言反驳,因为他就属于那个没有身份证明,自然也没有度牒的人。他呆在这里或许会拖累他们吧。
“哎,”空寂轻叹一声,消失在了静忍的视线里。
这是静忍最后一天呆在这里了,大概,以后也再也不会回来了。静忍稍稍收拾了下东西,竟发现这么多年来却也不过那寥寥几件。
“静忍,你为什么会想起来做和尚呢?”柴静的语里带着丝遥远的哀愁,声音似是像从天边飘来的。毕竟她也在这里呆了不少的时间,也是有了感情。
静忍愣了。为什么?他倒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自记事起他便就已经在这里。这里早已是他的家,是师傅给他饭吃,教他佛法,让他成为现在这样一个人。“我……”静忍心里有点乱,不禁迟疑了。
“如果可以选择,你还做和尚吗?”柴静突然问。
“那,我不知道。”静忍敛下眼底的哀伤,低头掩饰着眼底的泪水。
背着包袱出寺的时候,静忍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那里是他的家啊,从此,天涯何处是为吾家?
遥遥的,看见山上燃起了熊熊的火光。火舌漫卷,吞没了整座宝华寺,浓烟滚滚,也燃尽了静忍内心最后的皈依之所。静忍脸色惨白如纸,“师傅!”,惨呼一声,长跪不起,泪终是如大雨般滂沱而下。“没了,什么都没了。”静忍失魂落魄,如同走丢的孩子。
但愿世间的眼泪,不会像天上的雨水下流得那样的滂沱。
但愿天上的雨,不会落的如人间的泪一样污浊。
但愿人人每天都能有明媚的心情,拥有阳光的伞来抵挡生命里的每个风风雨雨。
柴静这才明白为何空寂会让静忍和自己快走,看来他是早就想好了这样做吗?曾经学过课文,看到结尾哈尔威船长与船一起沉入大海,只觉略有触动,但此番亲眼目睹,她才知道这一切都不只是存在在书上。
这一刻,深深的震撼到了柴静的灵魂深处。这是一介高僧的气节,与寺庙俱存亡,与信仰同死生。熊熊的烈火燃尽的是他生命的火焰啊,这一刻他的生命最为激烈!
柴静深吸口气,缓缓向山顶的位置跪下。虽然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思想,抵制跪拜这种封建礼教,但这一刻,她的心诚,天地可见,泪水终是溢出了眼眶,缓缓滑下了脸颊。
此时无声胜有声,她实在无法用语言表达她内心震撼而悲伤的情感。毕竟他前几日还有自己交流过。
静忍久久地跪倒在地,手掌被石子割出了口子,在地上留下了一抹凄艳的血红。那清瘦的身形更显瘦削,如一杆石棱中的青竹,脸上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颜色,似是绝望透顶。
这种表情柴静知道,大约和她失去了母亲时一无二致,甚至自己先前的哀伤比他现在还是有所不如的。
念及此,柴静不敢去劝,只是默默在一旁看着他。她知道,现在静忍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来使内心的伤痕淡去。但她却也知道,伤痕是永远无法恢复如初的,即便时间再长,也无法磨灭。但无论如何,柴静不愿看到他内心的苦痛如同经年的醇酒,时间越长,愈使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静忍,你师傅走的时候定是满意至极的。你也说过,寂灭非是消散,而是以另一种状态存活在这世间,譬如你我的心间。心之所向,则万世永存。你该为你师傅高兴,他是先我们一步拜见如来了,你又何必放不下呢?”
“对!师傅是先去见如来了。”静忍如从梦中惊醒,看到柴静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顿觉释然。是的,何必执着诸相,诸法皆为虚妄。“我没事,让你担心了。”静忍没有发现,自己何时不在柴静面前自称贫僧,何时不再称柴静施主。
柴静微微地松了口气。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不大,不知能不能浇灭山上的熊熊大火,亦不知能不能抚平静忍内心的创伤,可柴静却还是很享受。听雨,可以静心。
感觉袖子被人抓住了,柴静回头一看,便见静忍有些不自在地说:“柴姑娘,我们速速去找一处避雨吧。”
柴静觉着好笑,还能感到不自在,说明心情恢复得差不多了。“走吧。”柴静霸气地握住来了静忍的手便走。弄得静忍是甩开也不好,不甩开也不好,只觉手心里淡淡的暖意传来,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静忍原本因为紧张而绷紧的手背舒展了些,“嘶——”静忍这才发现手心擦破了皮。
柴静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手一用力,“疼吗?”在兴情不好的时候,身体上的疼痛是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
静忍没有想到柴静会如此。手心突然一阵刺痛,静忍轻蹙了蹙眉,随即一脸疑惑地看向柴静。
柴静看见自己的手上都沾了不少血,心里有些后悔,好像有些过火了。找到一处勉强可以落脚的地方,柴静拿出平时用的一些止血药,小心翼翼地给静忍涂上,然后大概是没有什么纱布好包扎,只好在包袱里翻出一件被洗得有些发白的衣服,“刺啦”一声撕下一块,给静忍的手裹上。
静忍耳根一热,只觉手上裹的布料都是滚烫的,他大概是病了,不然怎会会觉着这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