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大堂里。

蔺曳梓怎么也不会想过，他俩的第一次“公开”，会是在人家的公司年会上。

那场地，礼炮声响，音乐齐鸣，进入空间的人，要么是嘴咧到后脑勺，拍手称快，好不快活，要么就如同丧家之犬，蜷缩角落，大气不出。人员来来往往，推推搡搡，自从他们进入会场的那刻，仿佛像根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拉扯着去往未知的地方。

如今，蔺曳梓和一个不熟的鹿言程，外加十六个陌生人围坐在桌上，大家像看猩猩一样盯着她，她呢，像看稀奇一样看着眼前赤裸裸的烤乳猪。

——“可以啊，鹿总，说是能带家属，你就真带过来呀。”

——“他有了新女朋友，这是成心炫耀呢。”

众目睽睽之下，很难有人坦然自若，但蔺曳梓不是，她那个无欲无求就能有恃无恐，大家客套的对话和犀利的眼神毫不在意，拿起手上的筷子，拨了拨眼前那只油光铮亮的烤乳猪，它的某只小耳朵。

一动还会抖三抖。

蔺曳梓不禁感叹，“啊呀，还挺Q弹。”

看着像塑料似的，还以为是模型来着。

“噗……”鹿言程自己都没忍住，握着拳头“哧哧”的在一边笑。

本来还想调戏下新情侣的几个人，也忍俊不禁，不好意思再拖时间，“吃吧吃吧，大家先吃饭。”

——“鹿总的女朋友在哪高就？”

“就我们楼上，TW。”还没等蔺曳梓回答，鹿言程已经脱口而出，顺手还把那个被她“玩弄”过的猪耳朵递给她。

——“同行啊，对了对了，听说你们公司薪酬超高，客户经理月薪多少？说出来让我们羡慕羡慕。”

蔺曳梓放下那个油光光黄滋滋的猪耳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太知道这个。”

“哈？”大家面面相觑。

“毕竟我只是个HR，大家进来其实底薪都差不多，至于加成之后，那个也不方便过问。”

“HR！”在座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蔺曳梓左顾右盼。

——“小姐姐，你可别把我们鹿总给撬走呀，我们还指望他吃香喝辣的。”

——“是啊，鹿总你不能为了爱情奔走去别的公司啊。”

“他？”蔺曳梓看了看身边的他，老是冒冒失失的，能力堪忧，转回眼神，面对着一桌的人坦然道，“我撬也得撬你们公司大佬呀，撬他干嘛？”

——“拜托，他就是大佬。”

这话倒引起蔺曳梓的兴趣，能被叫大佬应该不一般，何况她听说本市HU公司就两个特厉害的，一个管冲，一个管稳，两种不同类型。总归是个HR，知晓行业大佬那是本分，可在她的印象里，这两个人都不叫鹿言程。

鹿言程看她沉默，凑到她耳朵旁，低沉的声音犹如刺挠耳膜，“顺便一提，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鹿九皋。”

这一句，倒是绝对出乎意料之外，蔺曳梓立马飞转头看向他。

鹿九皋！

就是这个名字！圈里近两年才出现的新晋黑马。蔺曳梓想都没想过眼前这个人居然是他，之前她就觉得这个名字有意思，九百本，原以为作为HU求稳的当家基金经理会是个秃头大叔，是个刻板严谨的学术派，绝对没可能是眼前这个冒失鬼。

“不可能不可能，开玩笑，”蔺曳梓转向饭桌，看着一桌人，“你们公司是不是有另外一个叫鹿九皋的？就那个同名真大佬鹿九皋。”

在座的人都笑对她的询问，“我们这小庙可请不起第二个鹿九皋了呀。”

——“就是，鹿九皋这名字哪是大街上随便找的呀。”

——“可不是嘛，不说万里挑一，也得是几十万里挑一啊。”

这下轮到蔺曳梓怀疑人生了，她作为HR还能这么看走眼？旁边这位姓鹿的同志比较像刚出社会招蜂引蝶的小白脸，莽莽撞撞，疲疲沓沓，甚至还有点“社恐”，这形象可实在和她见过的行业大神不搭嘎。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现如今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算太晚，毕竟合同还没修订好。

“诶，”蔺曳梓低头叫住他，鹿言程很识趣的把耳朵凑上去，“话说，您都这么大咖位了，我能加点工资吗？”

鹿言程弯唇浅笑，嘴唇转向她的耳朵，“不能。”

把她想要少出面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亏大了，蔺曳梓压根就没考虑过人家是这种手笔的，光考虑自己情况了，2500对陆九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指不定多加个零他也能愿意，本来还想着一年就来往个一次半次就成，可这点工资也就是人家那的小意思。

可木已成舟，目前她也只能认栽。

吃完饭，鹿言程立刻被领导拎到核心位子上，整个大厅中央的主桌正位，那重视程度，肉眼可见，眼看着人群越来越聚集，几乎整个会场的人都活跃了起来，蔺曳梓也挺识趣，自己找了个角落待着，准备趁机开溜。

成为客观观察者，才得以有机会看看他们营业部的格局。

基本上分两拨人，坐在会场一角那群，以某人为首，正给一批年轻人口若悬河的大声演讲。

而另一拨比较亲近鹿言程的，基本上都团成一圈在聊天，看气质，上前跟他拍肩寒暄的也都是大领导，一片和气。

蔺曳梓大概能猜到，打鸡血的是另一个基金经理郑余梁，毕竟这年中报告一出，他那个凄惨的基金收益甚是面上无光。能冲是一回事，赚的时候盆满钵满，输的时候也是一败涂地。

此情此景，倒让蔺曳梓不得不相信，鹿言程真的是大神鹿九皋。

正发呆，身边有人走近，伴随着一声招呼，“你好。”

蔺曳梓看向来声，好漂亮的姑娘，准确的说是眼妆好漂亮的姑娘，能把大地色用得既低调又这么干净，看起来就下了不少功夫。她对这种精致的小姐姐，实在没什么抵抗力，温和带笑的回应着，“你好呀。”

“我叫小瑜，我听同事们说，你是鹿总的女朋友？”

刺探情敌？蔺曳梓敏锐的猜想这个姑娘应该是鹿言程的某个“红颜知己”，还是不要激起矛盾才好，她没直面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

无言的平静。

蔺曳梓直盯着小瑜的眼睛，想看看到底来者是什么样的态度，只是，面前的她嘴唇接连轻启了几次，却仍是一个字也没再蹦出来。

这情况，真是干得喉咙都发涩，最后仍是蔺曳梓先开口，“你是……想跟我聊点什么吗？”

小瑜投射出一道犀利的目光，犹如她的问句一般，“你是怎么追到他的？”

“呵。”蔺曳梓被她这句话给气笑了，她果然看得没错，鹿言程就是个大猪蹄子，处处留情不留身，“我没有追他哦。”

“那是他？”小瑜接着问。

眼瞅着被上下打量了一圈，蔺曳梓实在有点高兴不起来，随口一提，“其实就是父母安排相亲认识的，比较老套。”

小瑜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眼前的姑娘喜怒不藏着掖着，坦率又果敢，摇曳生姿，纯粹是便宜了鹿言程那家伙，蔺曳梓倒是挺愿意撮合撮合，“要不你也找找家里长辈安排相亲，我感觉，就这样通过家里人介绍的，他接受度似乎比较高。”

“是吗？”小瑜随意应付，眼里却尽是狐疑。

蔺曳梓感觉到明显的敌意，可也不知道如何缓解，明明是心存好意来着，她实在是不善于应对这种情况。

虚假的情敌，对抗都没什么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