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又问她，“那你心中的亲情般的恋人是什么样？”

蔺曳梓直抒胸臆，“就是那种打不跑，骂不走，不能被任何事情打败，坚定不移的感情吧。”

鹿言程实在听得直摇头，“你这是哪来的毒鸡汤？”

“智洋说的啊，从一开始，他说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感情，转化为亲情，然后怎么也分不开。”蔺曳梓继续言之凿凿。

太滑稽，这就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可怕的是当事人完全没察觉。鹿言程很正经的看向她，“我觉得信这句话的人，要么是幼稚鬼，要么就是精神控制。”

“啊？”

“世俗多的是被现实打败的恋人，说打死都不分开的人，那是童话故事，难不成过得不好也要打包一辈子？”

很有道理，噎得蔺曳梓没话可回。

“新闻里那么多家暴，打架的夫妻，倒真是打不走的恋人，他们就算没有离婚，真的就过得舒心吗？”

“应该没到那个地步吧，你这也说得太严重了些。”蔺曳梓皱了皱眉。

话确实有些极端，只是，这个“打不跑，骂不走”的感情，鹿言程实在是无法认同，两个人在一起，本就应该是互相吸引，不然怎么有相爱后陷于才华忠于人品的说法。

靠所谓的亲情捆绑？荒唐可笑。

鹿言程垂下眼眸，又再次抬起看向她，“一对情侣在一起，时间越久就会越来越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合适不合适，难道不合适还要继续？”

“嗯？”蔺曳梓想了想，缓缓回答，“不合适也可以磨合吧？那时候智洋就说我们要坚定不移，如果碰到什么问题就多磨合磨合，不合适的就相互妥协妥协，大家不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鹿言程冲她笑了笑，“说得挺好，那你们现在磨合了这么久，怎么样呢？情况有变得很好吗？”

又一句噎食，蔺曳梓的回答再次消失。她明白清楚，都不用回想也知道，情况从来没有变好，只有吵架越演越烈。

见她不说话，鹿言程就大胆猜测起来，“说磨合就会有争端，到最后，到底谁去让步？到底谁去妥协？难道你们两个各执己见的人，争吵完就真的可以让对方信服自己的观点吗？”

这话的确是说进了蔺曳梓心里，她敢肯定，不能。她不知道智洋是怎么想的，从前感情还不错时，他愿意妥协，时至今日，却总是她在让步。

而且回想起来，兜兜转转，她作出的让步，都是接受他原本存在的那些问题，就好像吵个架都白吵了个寂寞。

到最后，总会为求一刻的平静，步步退让。

蔺曳梓也迷惑，“真的有不用磨合的情侣吗？”

“当然总有小矛盾嘛，不过重点是小矛盾，总的来说，两个人不是要争个对错，也不是非要谁让步，而是要找到舒服的状态相处，有正有负，也可以有中间值。”

“这不也是妥协嘛，这不算是亲情？”蔺曳梓觉得自己概念感越来越模糊。

鹿言程仿佛成了行家，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灵光乍现，“是也不是，但我不愿意称之为亲情，我觉得应该叫相处之道。你体谅我，我抚慰你，生活很苦，但有你很甜。恋人之间的关系，不该是委屈成全，应该是每每想起来都嘴角带笑，感觉幸福的存在吧。”

“啊。”蔺曳梓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智洋一开始的爱就很沉重，磨合性格，构想未来，为组建家庭做一切的准备，她背负着这些，从未轻松过。她从来都没想过，恋爱的终点不是结婚成家，而是一段双方都感觉安逸舒适的关系。

这句轻飘飘的话，有点吸引她。

看她似乎听进了耳朵，鹿言程又继续问她，“你一直说的是他想要什么，可是我到现在也没听你说，你想要什么？这段感情里，你想要什么？真想要这份所谓的亲情？”

他是发问，同时也是想让她自省。

想要什么？要是换智洋，她肯定一秒解答，想结婚。可她真的想要结婚吗？答案是否。

这真的问倒了蔺曳梓，她好像有过一些期待，很久远，很幼稚的期许，时间磨灭中，渐渐怠净，她甚至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的那些希望，也不记得它们是怎么从身上流失的，但确确实实，她对这段感情，没有再抱有一丝期望，要说有，也是希望维持现状。

想到这，她自己也有点吃惊，为什么她一直感觉自己停滞不前，也许就是因为无所期待，缺失对未来的规划，没有想改变的现状，就像根随风飘摇的小草，风往哪边吹，她就往哪边去，无枝可依。

想到这，她起身，翻出那本高中时的日记，她犹记得，那有她最想要的过去。

翻开页面：

考上理想的大学。

看一场演唱会，坐VVIP席。

环游全世界。

吃遍全世界。

轰轰烈烈的爱一场。

最后的扉页，一句小小的留言：蔺曳梓，十年后的你，活成想要的样子了吗？

她面对着这句话，无奈，难过，失措的哑笑，“没有，七年前的小曳梓，我还没有活成我想要的样子。”

鹿言程看到她嘴唇起起落落，却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蔺曳梓把日记塞回书架上，“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感觉到，好像不知道自己要什么，都是别人想要什么我就配合的给予什么。”

她回程的动作一步一步，全都看进了鹿言程心里，也许，他们就是一类人，就是那类为了别人可以无私奉献的人，永远把自己最真实的一切暴露给别人的那种人，任凭伤害也要积极向上的人，也是那种，很多人得到了却不会珍惜的傻缺。

怎么就不能干脆凑一堆得了。

他想要，干脆凑一块得了，和和美美，恩恩爱爱那种。

鹿言程心里的话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曳梓，为自己是天性，但是善良是选择，这件事不能盲目，你要把自己的善良留给善良的人，而不是……一直给那个伤害你的人。”

第一次以这种视角来劝某个人，虽然是心里话不假，但总也有点为了自己强拆情侣那意思，说完这句，鹿言程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他说的话都很有道理，蔺曳梓咕咚咕咚的全吸收进了自己脑子。

伤害？难道就是吗？她没有身体的痛，却也无数次的痛彻心扉，是伤害吧，她第一次感觉到，可能确确实实受了伤，而且那些难以抚平的伤痕，犹在。

胸中似有小人在呼喊，“七年前的小叶子，我好像还有三年可以改变现状。”

犹如魂魄附体，让蔺曳梓再一次充满了信心，她扬起脸看向鹿言程，“我想，现在我确实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嗯？”鹿言程笑着看她。

“我想要我是我自己，期望的那个自己。”蔺曳梓倔强的眼神里闪现出一丝亮光。

她好像真的找到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