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跨越半个城，从北到南，蔺曳梓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上担负重任，全家的眼光以及鹿小哥的期待全靠在她身上，能不沉甸甸吗？

肩上盛满期待，脚步却似有风，菜市场里逛上一圈，水果店里挑点颜色漂亮的小可爱，一切准备就绪，她提着一大堆东西，这才敲开鹿言程家的门。

鹿小哥看她大包小包，赶紧上前接过东西，“怎么不叫我，我还以为你会先过来，再叫上我一起去买东西。”

蔺曳梓甩了甩酸痛的肩膀，“今天我做东，那必须也是我去买菜呀。”

小狗子粘过来，围着她贴贴，“你今天要跟外婆说什么，告诉我好不好？你这样……我心里实在没底，不踏实。”

“话我得当着外婆的面说，你凑什么热闹？去，把外婆接过来，我去做饭，两个小时，也差不多。”

鹿言程不愿意走，在一旁继续殷勤，“我帮你洗菜吧？”

“不用……”她推走他的拥抱，“哦对了，你先告诉我那些锅碗瓢盆的位置，然后再走。”

话刚说完，又像泥鳅一样钻进厨房。

没有久违的亲密，什么话都不和他商量，鹿言程心头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蔺曳梓本来就没想和他长远，家长们的态度又很抗拒，该不会……已经决定要分手了吧。

虽说他这两周那么冷淡对待她，为的就是两人能冷静冷静，可临了确实要分开，他总觉得不甘心。

她没戴戒指，总觉得是有了决断。

今天可能就是来吃散伙饭的，一想到这个结果他就胸疼，怪也怪不得谁，是他自己做的选择，只能说这也是蔺曳梓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两人走到头了而已，无它。

怎么也比闹矛盾吵架分手更好吧，鹿言程尽力宽慰着自己。

饭桌上摆着满桌的菜，三个人分坐在桌面的三个角上，鹿言程作为屋主却什么话都没说，一心钻进饭碗里。

“外婆，尝尝这个鱿鱼，口感最好的时候，又弹牙又软烂，对了，您可以吃海鲜的吧？忘记问了。”

外婆笑眯眯的接过来，“嗯，我基本上没什么忌口。”

“那我给您夹些菜。”不厌其烦的挑挑捡捡，她丝毫没在意旁边鹿言程的表情，那狗现在眼眶通红，都快哭了。

“谢谢曳梓。”

“不谢不谢，外婆，今天我想把您请过来，主要是想要回答上次跟您说的话，我想了一个星期，是真的有慎重考虑。”

外婆放下筷子，看着她投以微笑，“好，你说。”

“上次外婆跟我说的话，我仔细反复的推敲了好久，和鹿言程在一起，会遭到别人的冷言冷语或者闲言碎语，您说到时候流言会把我淹没，我一定承受不了，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

听到这句话，鹿言程埋下头，胸中压抑感剧增，他做了那么久的心理铺垫，还是没能抑制住酸涩，那股子酸劲直冲鼻子和眼睛，叫他无法自制的难过。

“我想，要是我面临您说的那些情况，肯定会很痛苦，可能也会承受不了，您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真要走到那步才能知道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这是我没办法预测也不能保证的。”

外婆点点头，鹿言程的脸几乎埋进了饭碗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真的没办法，是真的没办法，他本来就是打算放她离开的，可从来都不舍得放半句狠话赶她，现在却是她自己要离开。

“蔺曳梓，你就不能等我们吃完这顿饭吗？”眼泪不听使唤的滑落，他歪过头拂走湿润，嘴唇隐忍得发抖，就连拿着筷子的手指都在颤抖。

看到他这副表情，蔺曳梓心疼得想赶紧抱抱他，可碍于老人家在旁，她不好起身，只能转回眼神，继续着刚才没说的话。

“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我觉得现在就算罗列999个理由在我面前，让我不要再和鹿言程在一起，这999个理由都没那么重要，我太喜欢他了，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外婆捂着嘴笑了，她抬头看了眼自己孙子，那眼角带泪目瞪口呆的样子，跟个二傻子没两样。

“我可能没那么瞻前顾后，喜欢的东西想要就要，不计后果，等到遇事了，再想想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当然，鹿言程也不是东西……”

外婆眯着眼睛，点点头，“知道你的意思。”

下句话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有点以此胁迫那意味，她绝不是那个意思，可这确实是她想了那么久，三方统一最快的途径。

也别管什么礼貌得体了吧，终于，她还是开了口，“外婆，你愿不愿意去我家说说这门亲事？我爸妈其实很喜欢鹿言程，他们也说了，我要是觉得值得，这摊浑水值得一淌。我真的觉得，挺值的。”

“值得吗？”外婆反问道。

她立刻肯定的回答道，“超值！”

旁边的鹿言程终于放松下来，他眼眶通红，脸上却写满了笑意，“蔺曳梓，你今天那么严肃，我还以为你是想来吃散伙饭的。”

蔺曳梓也冲他笑笑，“我在说很严肃的事情，当然要严肃认真些。”

“是要认真严肃点。”外婆的话也拉回了两人的视线。

“外婆，我虽然不知道以后要面对什么流言蜚语，可能比我预想的还要凶猛，也可能大家对我们俩很宽容也说不定，对不对？我能保证，有什么纾解不开的，我一定跟鹿言程好好沟通，我也相信他可以护我周全，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他，以后我们有商有量，福祸共担。”

得此一句，简直堪比千金不换的蜜糖，鹿言程显然只能有一个回答，他转回头，眼神从未有过的坚毅，“我可以，外婆。”

这一刻，外婆也不得不认同自己孙子的眼光，她那股直头直脑的冲劲，看似好像莽撞，实际上却是给了自己那懂事的孙子信心，他要的并不是那千言万语堆砌出来的赞美，而是这份无来由的信任。而且，她从来都把鹿言程置于身侧，互相扶持，祸福相依，外婆显然不用担心自己孙子会低人一等。

这姑娘，很有意思。

“也行吧，你俩都这样了，明天我就豁出我这张老脸去说说，成不成，就看鹿言程你前期工作做得到不到位了。”

鹿言程有些激动，“明天？明天吗？”

外婆也有点迷惑，“明天星期天，你们都有空，不是明天是哪天？难道下个星期？”

“下个星期？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等会就去。”

这句话立刻遭到外婆的一筷子惩罚，“瞧你那猴急的样子，丢人，我不得准备准备吗？今天咱们得去买点东西，然后明天正式的约定好时间过去，你也得给亲家一点时间准备不是，猴急得很。”

鹿言程捂着被敲痛的手，“我很急啊，我怕事情有异，有个善变的人吧，天亮以后搞不好就要变卦，早一点把证领了，那人想跑也没机会跑。”

指哪的桑骂谁的槐呢，蔺曳梓看了外婆一眼，幸亏老太太没在意这句话，气定神闲的继续吃饭。

她趁着老人家低垂眼眸，悄悄凑到兔子耳边，“都已经这么表决心了，还能跑哪去。”

他脖间那抹红色已经变成酱紫色，依然鲜艳，蔺曳梓用手指戳了戳，“而且已经盖过章，要负责的。”

鹿言程凑到她耳边，“那我也得盖一个。”

“过了明天再说。”

“一会就盖。”

他俩这窃窃私语，外婆只能低着头装看不见，“你们俩差不多得了，我一个老太太都这么大岁数了，受不了你们这些个小年轻这么打情骂俏的。”

“外婆您还是早点习惯吧，我跟我老婆亲热天经地义。”

“你这样子真是跟你爸一模一样，都是老婆奴。”前情过往犹如流水扑涌脑海，外婆看着他们微笑，“希望……哦不，你们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