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茵莱，看什么呢？”

茵莱羞红了脸，“看老公。”

说完她丝毫不耽误，直冲冲的向着那个人跑去。

操场上那个跑步的男生，从开学那天就住进了她心里，都是刚出社会的新鲜人，大家看起来都差不多，稚嫩非常，可只有他，忧郁气质，成熟稳重，鹤立鸡群，好似不属于他们这群社会新人。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帅气非常，茵莱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脸孔，仿佛一张画，一尊雕像，看进眼里后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言程。”

男生转回头，“您好，同学。”

“还记不住我的名字吗？我叫茵莱，莱茵河那个茵莱。”

他没说话，对这个凑上来的女生毫无兴趣，步调依然。

“鹿言程同学，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你没听他们都叫我班花吗？不喜欢我你还能喜欢谁？”

真矮，鹿言程觉得自己走在路上可能都未必看得到她，他是个近视眼，人在远处看不清，人在近处就只能看个头顶。

“你多高？”

“啊？”这一问，莱茵有点懵，“1米52.”

鹿言程高昂着头，俯视着她，“我1米86。”

“哦，你是挺高。”跟他说话，让她昂得脖子都疼。

“我还在长高……你还能长高点吗？”

什么鬼问题，莱茵甚是无语，女生本来就发育比较早，都大学生了，还能蹦跶到哪去。她瘪了瘪嘴，“长不高怎么了，正好找你可以提高一下我们家的基因。”

鹿言程两脸一红，八字没一撇的事，这女生倒很是大方。不过也就是调戏一句而已，他根本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家”。

“家”这个词很诱惑他，从半年前父亲走后，他都是一个人生活，过年冷冷清清，生病无人问津，人情冷暖四个字，他从没体味什么温暖，只有只身一人的凄凉感，日积月累。

他突然才想到，自己可以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家，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有一个恋人，或许还可以有一群孩子。

鹿言程想到这，更是发狠的快跑起来，就冲这个，他也得强身健体，心理健康，自己父母辈那点事，怎么也不能再在他身上重来一次。

茵莱一个小短腿哪比得上那大高个的速跑，没几秒就被落在身后。

只能在后面撅着嘴抱怨，“真是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怎么都不等等我。”

从那以后，鹿言程似乎就成了茵莱的所有物，小尾巴一样的走哪跟哪，上课帮忙占座，跑步打气加油，吃饭争抢付款，过节敬献礼物。

一开始鹿言程也没太在意这个小矮子，可她实在奉献得无畏无私，就图他这个人而已。大学四年，恋上花了半年，大四实习了半年，剩下的时间里，几乎都用来让他有朝一日松口了。鹿言程那个好脾气的人，被她这成年累月的深情所感动，也想着反正有此一着，总也要谈个恋爱的，干脆就这么遂了她的愿得了。

万一合适。

总要相处。

在一起的契机，鹿言程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后悔，好像很轻易，浑浑噩噩之下被推搡着接受的。

他只记得那天漫天大雨，临近毕业，深感无望，茵莱哭着求他，他想走，她就扯着他的衣服不让走，又是哭又是闹，简直把所有能够逼他就范的话说了遍，她的朋友也在旁边跟着起哄。

甚至双膝跪下，以死相逼。

盛情之下，鹿言程不想那么跟她继续僵持不下，费力拉扯，就点了点头。

低个头的功夫，初吻也就那么没了。

节奏发展得如此快，一时间，让他手足无措，明知道自己对这个小矮子不是喜欢，他就是想着以培养培养感情为前提交往，可一切都没有按预想的发展。

茵莱刚恋爱就热火朝天，甚至比以往更加热情，鹿言程每次都觉得，人家真情侣之间那真是有来有往，浓情蜜意，打情骂俏，而他和茵莱，更像是嫖客对失足男，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每每亲密，他都觉得自己像被侵犯似的，浅尝即止，多一点都由内而外的抗拒。

鹿言程一直都是个能负责到底的人，也甘于奉献，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他想，可能自己真的会砸在茵莱手里。

就算离得再远，同校之中也难免有熟悉的同学，关于蒋美晗的流言在这些人的催化下简直犹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鹿言程对校园一直有种别样的情感，在这里他至少从没受过差别待遇，接收到的也都是正面能量，像对他诸多关照的班主任，每次榜上有名时大家赞许的眼光，流言扩散时扼制留言的通告。就是这些，对他的自尊和自信增加了不少底气，在这里，他有着十分的坦然。

甚至，毫无心计。

面对流言到来，他一直以为还可以像以前那般，止于智者，总会终结于阳光明媚的某一天，但事实并非如此。

茵莱不自觉的和他减少来往，这些鹿言程都毫不在乎，甚至还觉得适当的疏离是小别胜新婚，他也能适当喘口气。

直到，鹿言程无意间听到茵莱和室友的对话。好事的室友偷偷摸摸录下来，又处心积虑的转发给他。

录音里三个人的声音，并没有那么清晰是谁，只是只言片语，也能猜到是她。这段录音可能是好事人的心血来潮，话题开始于一些女生们的说笑逗乐，他本想无视的。

直到……内容里出现他本身。

“你男朋友老妈的事听说了吗？”

“什么事？”

“他老妈蒋美晗的事。”

“哦哦知道嘛，以前是个小姐，后来从良才找了他爸那种老实人结婚了。”

“是啊，在他们家那边名声可大了。”

“好烦，不知道谁突然在学校里面传这些事，还害我被学校里的人议论，烦死了。”

“他们也不能议论你什么啊，最多就是说说你男朋友。”

“近墨者黑，说他就得顺带上我，真烦，怎么我追他那么久没人说，等我追到了才有人传，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选那几个追我的人。”

“……”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嘛，干嘛突然这样。”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妈被人戳穿以后，受不了舆论就自杀了，他爸后来得了重病死的，你知道吗？想想就可怕，搞不好……是艾滋。”

“你这么说自己男朋友，真的好吗？”

“大家都这么传，家里这种样子，我爸妈肯定会反对的，我都想跟他分了。”

“……”

“茵莱，我觉得鹿言程是挺好的人，咱们开学不是有体检吗？他没什么问题的吧。”

“对啊，你追他追了那么久，三年呢，不是还逢人就说他是你老公，干嘛突然这样。”

“突然下头啊，反正才刚开始，不温不热的。”

“……”

“你好厉害啊，那么喜欢的人，说分就分。”

“来去自如。”

“只能说明我们茵莱不是恋爱脑，是个清醒人。”

“厉害厉害。”

“佩服佩服。”

“主要是我想到跟他在一起，别人也会议论我，那我肯定受不了。”

“你就没点舍不得？”

“肯定也舍不得啊，追了三年才发现是这么个鬼玩意，能怎么办，我现在都不想跟他经常见面了。”

“其实吧我觉得大家也就是传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等毕业了还怎么传。”

“是啊，鹿言程又帅人又温和，如果是我，我肯定舍不得跟他分手。”

“你们可不要觊觎我男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追了三年能舍得？”

“好不容易得手的，说是那么说，可也还是舍不得。”

“诶，说起这个，上次你和他出去玩，晚上没回来，是不是出去开房了？”

“哟哟哟，有好戏！”

“哈哈哈哈哈，说起这个事情来，我也觉得好笑。”

“怎么了，怎么了？”

“他跟我说……”

“说什么说什么？”

“别吊胃口啊，快说！”

“我俩都躺一张床上了，他才说他得先去看看医生，他那个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

“没割。”

“哈？”

“是我想的那个吗？”

“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鹿言程居然还是那种浪不开的人？”

“看不出看不出。”

“守身如玉啊！”

听到这，鹿言程无奈的笑了笑。

虽然知道可能是有心机的挑唆，可最后，他听完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总算可以承认自己不喜欢她了。

不吵架不发狠，已是最后的体面。

从那之后，鹿言程彻底当起了渣男，渣男会做的冷暴力，会说的经典语录，会施行的冷漠无情，淋漓尽致。

鹿言程说得最狠绝的话就是：“我是个不婚主义，反正你跟着我也没结果。”

而茵莱也挺干脆的回答他：“行，刚好我也想分。”

两个人都是无情人。

他们最后握手言别，背地里都知道，一地鸡毛。

鹿言程回想起来心里依然苦闷，可能茵莱都未必了解他为何突然如此冷淡，从没想过墙角偷听这回事，他从不跟人抱怨，任凭别人恶意揣度自己也没有辩解一句。

其实，她对自己的那些恶言恶语犹如毒液一般沁润全身，他只想用这份默认换一个不拖沓的离开而已。

谢谢她的不嫁之恩。

才会让他遇到一生最爱。

鹿言程以为自己绝对不会遇到那么一个人，让他那么爱慕，让他弃械丢甲，让他飞蛾扑火，让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他总算体会到，如同以往那些姑娘们死皮赖脸，非要他不可的心情，如此身不由己。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很感谢一生中出现这么惊艳的她，填补人生空白。

蔺曳梓说，感谢鹿言程的出现，将她从水底救上岸。

可鹿言程从来没有说过，也是因为蔺曳梓的出现，才让他相信有一份热烈真挚的感情，可以全身心的交予某人，从一开始他便是相信她的，蔺曳梓何曾不是将他救出混沌呢？她给他的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