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早些时候）

“待会见。”

待余弦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相对于她的线速度已经是十二点三米每秒了，再过上几秒，他的速度会达到二十四米每秒，再一秒，他就静止了，至少，曾属于他的一部分是静止的。

“喂，余弦大小姐，你真的不考虑把你的显示器关掉，好好的休息休息么。一天到晚就是打游戏，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

凌晨两点，这栋房子的主人走进了房门。除过厨房的灯，剩下所有房间的灯都大开着，房间里的每一个音响，都在放着EDM，房间里所有液晶显示屏上，都显示着游戏的实况，电视，电脑，亦或者是别的是么东西。厨房灯没有开的原因，房间的主人自然是知道的，那盏灯十天前就坏了，准确的说，厨房的电力系统，十天前就已经瘫痪了。

咚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呦，回来了，您还知道回来，今天个终于愿意回来早点了。”迎接他的是有些疲倦但是轻柔的声音，即使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也听不出半点讽刺的意思来。

房间的主人想起了门外飞驰的电表，本想叹口气，但又想起自己银行里的存款，便把马上要叹出来的气憋了回去，他把手上的方方的一块东西小心的放进了鞋柜里，脱下鞋，胡乱的将它扔在了地板上，赤脚走向了卧室。

他躺在床上，想起银行存款，又叹了一口气。

“你是去抢劫硬盘厂了么，半夜回来，一天几个个硬盘，咱们也不是买不起硬盘吧。里面都是啥玩意啊，黄片么？1600TB的黄片，也是厉害，不愧是变态。”

柔和的声音忽然就没了疲惫，甚至没了柔和，这句话说出来，彻彻底底是在讽刺。

“啊，差不多吧，和黄片啊别的东西啊都是一个性质的东西，也算是不乏污秽吧。”

躺在床上的人想起自己正在谈论的东西，左边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下。

“让我看看呗，分析下你的喜好。”

唯有和他正在说话的人，不能看那硬盘。躺在床上的人这样想。

“不让看？”

“嗯。”

那鞋柜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842个硬盘，每个容量都是2TB，今天放进鞋柜里的，是他要放入的最后一块了，虽说他计划再买上842块硬盘，把鞋柜里数据再次备份一遍，不过他觉得没什么必要了，就算是少了几TB的数据，估计也不会损坏他所保存的数据的完整性，但他还是订购了842块硬盘，上周就已经到货了，但因为那些可恨物流从业者，他的计划被拖慢了48个小时。

“你要是还不睡觉，猝死可不怪我，我可不会猝死。”

房间的主人把自己的手指掰出了声音，回忆着1年他所干的事情，他笑了，这是某种愉悦而又满足的笑。

“猝死也没关系啦，余弦大小姐。”

被叫做余弦的声音，有些不开心的哼哼了两声。

“让我看看吧。”

“都说了是惊喜了，你要是现在看了，就没啥惊喜了。”

“罗韧！你已经说了半年这句话了。我生日都过了快35天了，准确的说，还有4个小时就35天了。”

“就当我拖延一个月吧。明天，明天，明天就给你个big surprise。”

罗韧，房间的主人躺在床上，腿有些发麻，肚子有些饿。自从厨房的电断了以后，他就再也没在家里自己做过饭吃，在学校的食堂打发，一天近乎运动13个小时，他的脸已经变得消瘦起来。不过他还是没有什么困意，他一天睡4个小时就够了，他这样想，但他的眼睛还是闭上了。

“嘛，晚安吧。”

他耳边传来轻柔的晚安声，以及带着一丝无奈的骂声。他只听清了前四个字，便已经沉入了泥淖之中。

他醒来的时候，余弦的意识还是下线状态。

他把最后几块硬盘的数据备份了，在最后一块硬盘上写下“842备份”然后把它扔到了沙发上，沙发下面堆放着一堆硬盘，一共是838个，其余的四个在沙发上。这些可怜备份显然没有鞋柜里的那些地位高，但被区别对待，并没有影响它们对数据的记录，它们每个硬盘都忠诚了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直到它们死去为止。

人的大脑便不是如此，它会懒惰，会厌倦，会疲惫，会激动，会悲伤，它不仅不能忠实的记录，而且一碰即碎。虽然硬盘也很脆弱就是了。

余弦的意识渐渐苏醒过来了，她梦见了硬盘里的数据，最近天天做梦都梦见了硬盘里的数据，她有些苦恼。

她偷偷浏览了前四百个硬盘里的数据，发现她什么都看不懂，那硬盘里没有别的，只有纯粹的，数据，而那数据也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数据，她只在磁盘的外磁道上看懂了那不到两百个她能理解意思的字节，剩下的就都是天书了。

她很想知道他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仿佛宗教仪式般的，每天带着磁盘回到家中，寒暄几句就睡着，一早起来离开家中，又不知道干些什么去。

她完全有能力去监视他的行踪，但她不愿意这样做，她常常在家中打游戏时想起他来，就会突然开始对磁盘里的文件进行分析和破解，边破解边打游戏显然没有什么效率，因为她发现，她打游戏时候频繁失误，大概是想着他的事情的缘故。

但她除了这几样事情没什么事情可做，她只能窝在家里，拉着窗帘，关着灯，没日没夜的打各种游戏，听着各种电音，流行乐。

她通过摄像头看见了罗韧。

罗韧离开的时候，把那些硬盘都藏起来了，藏到了余弦彻底找不到的地方，这让余弦很不开心，她总觉得他有事情瞒着她

罗韧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西装，单手持着手机，用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行走在CBD的一座写字楼中，她想起罗韧是在用4G和她视频聊天，但她立刻就想起了那一柜子的硬盘和罗韧的银行存款。

“有钱人啊，真是败家。”

罗韧没有回应，步上了电梯。

她再次想到了罗韧的银行存款，发出一声叹气。

“叹什么气呢，大小姐。”罗韧微笑。

没事。

她没能把这两个字发出声来。

写字楼的第十三层。罗韧站在玻璃窗前。玻璃反射出罗韧的虚像，虚像映在罗韧的眼睛里成为了下一个虚像，然后那虚像再被映射在摄像头中。

“那咱们再会?”罗韧抛出一个疑问句

然后，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余弦所有正在进行的思考，都在此刻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