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说:“老三啊，林家庄就我这个没本事的婆婆啊!也不知道哪里惹静雯不开心了，害得她不管不顾跑了出去。担心死了。”

方梨哭了好一会，抹了一把眼泪。

她偷偷打量着穆子国的情绪，继续道。

“你说说，这些年，我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有自己的心意了。可是，你媳妇当着村里人的面儿，打你娘和弟弟，闹得满城风雨。”

穆子国安安静静听他娘哭诉完。

才一本正经地看着穆毅，沉声道。

“这次回来，是完成前几年的约定。”

被报纸挡住的穆毅变了脸色，很快又恢复，合上了报纸，接过穆子易递来的温水。

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想清楚了？”

“嗯。”穆子国点头，直视他爹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坚定道:“想清楚了。还是要分家。”

方梨一下止住了哭声，睁大泪眼。

她顾不上抹眼泪，站直了身子，一脸疑惑地盯着穆子国那张略显成熟的脸。

“老三，你真的想要分家吗？”

穆毅看着这个从小就与众不同的儿子，送到军队里历练，再分配到很远的村子下乡，本事长了不少。

他把搪瓷杯递给站在一旁的穆子易。

“老三，你结婚之后有主意了。”

穆子国原本是想带他心尖宠的小媳妇来家里，和家里人培养一下感情，没想到他们都在排挤、诬陷她。

他不想要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来家里受委屈。

“当初，也是这样说好的。”

不明白他们都觉得自己做错事，这不是一早就说好的交换条件吗？

“几年前，让老四去参军磨练，可能会分配个工作什么的。但是他死活不肯去。让我替他去。还说结了婚就分家。”

“这么多年，都是把参军的所有工资全部寄回家，从未有过一次拖欠。就连我负伤退伍，到李家坝下乡，也是把所有工分的钱寄回来养家。”

穆子顾和林大妮偷偷在窗子边偷听。

听见老三彻底和家里断绝关系，脸上的表情都像是下大暴雨前的乌云。

方梨急急忙忙拉着穆子国的胳膊。

“老三啊，你可不能犯傻!”

“林家庄可没有父母健在就分家的。”

“你总不能让村里人戳着脊梁骨嘲笑你爹娘无能吧?还有你的哥哥弟弟们，又如何在林家庄自处呢？”

身为大哥的穆子易也不好说什么。

这些年爹娘偏袒二弟和四弟，他和自己婆娘和女儿也是耳目共睹，都忍了许久。

要是三弟分家成功，他也不会久待!

穆子虎吊儿郎当地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盯着穆子国那张脸上没有了稚嫩。

“大哥怎么不说句话?”

“我……”穆子易很讨厌和二弟相处，但没办法，“这是三弟的事情。我一个大哥能说什么？”

他欲言又止，还是不想扯破爹娘脸面。

穆子虎轻笑出声，“你啊!还是这么老实巴交的。要是离开父母，你怎么保护得了你妻子女儿?”

穆子易听着穆子虎明晃晃的嘲笑，捏紧了拳头，往事一桩桩跃上心头。

他不敢忘刚娶来方卉（方梨旁支的远房表亲家的孙女）就被二弟假借醉酒去调戏，被他娘袒护着不能打;他不敢忘这些年二弟妹肆意阴阳怪气他婆娘，还致使流产;他不敢忘自己的女儿被二弟家两个儿子打骂，还有自己未成形的儿子胎死腹中……

“够了!你混蛋!”

穆子虎被怒气冲冲的穆子易一拳打倒在地，嘴角流血，愣愣地看着他。

“大哥，你……敢打我?”

穆子易想冲上前去打，被方梨死死地抱住腰身，“娘，你还想偏心到何处?”

方梨哭红了眼，不敢松开手。

“老大，你一向家庭和睦。怎么一下子就暴躁起来?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些什么?”

穆子易气得放下拳头，不能打娘啊。

他痛苦地留下眼泪，咬着牙不发出哭声。

“你们二老，心里清楚。”

原本他不知晓该如何脱离困境，还是他的三弟和自己谈心，还亲身示范自己该如何做。

“反了天了。”穆毅紧锁眉头，怒骂道，“狗不嫌家贫。你们两个，为何突然有了这个念头?是不是你们媳妇的意思?”

穆子易泪流满面，彻底心死了。

他不想替不知感恩的家人做嫁衣。

穆子国赞赏地看了一眼站起来的穆子易，又厌烦地看着穆子虎得了便宜卖乖。

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沉声道。

“和我媳妇没有关系。分家是我的意思。家里东西可以什么都不要。每个月会给你们二老五块钱养老。”

方梨一听五块钱，比之前少了太多。

之前都是完整地寄来所有工资，要是发电报要钱，都会寄来十几块钱。

逢年过节全是吃肉馅饺子，还能买布料来做新衣服，一点苦头都没有吃，村里人哪个不羡慕啊？

所以，方梨第一个不答应。

她连忙松开穆子易的腰身，急声道。

“老三，你不能翅膀硬了就要分家。还带歪你大哥有这个坏心思。你忘记了，是老四不想占参军这个便宜，才让给你的。”

“你四弟还没有成家立业呢？你可不能让这个家分崩离析了?要不是你四弟让了这个机会给你，你能走到今天吗？”

窗外的穆子顾很心虚，摸了摸鼻子，是他吃不了当兵的苦，才装病让三哥去的。

要是知道当兵还能娶到城里媳妇。

说什么都要去，而不是顾左右而言它。

这个名额，还是他老爹腆着脸面换来的人情，花了十几块钱，两瓶好酒，两条好烟还有十斤猪肉换来的。

穆子国没想到他爹娘竟然这般不顾人情，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哭闹的方梨和默不作声的穆毅。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有些旧的记账本。

“这上面记录着这些年往家里寄钱的次数和明细，以及老四假借我的名义去部队讨好处的证据。还有各种来看我在城里游玩的开支。”

穆毅这下坐不住了，老脸挂不住。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