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送你们出去！”

即将下坠的法阵，再次朝上方攀升而去。

魈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了法阵下方，那熟悉无比的魁梧身影。

“浮舍……”

“金鹏，不必伤感，我等夜叉的宿命，从很早之前，我们就已经了然于心。”浮舍轻声笑道。

“能够在生命的末尾，为守护璃月，献上最后的力气，我没什么遗憾的。”

“唯独你……”

“夜叉一族，如今恐怕只剩下你一人了。”

魈沉默良久，旋即轻轻点头。

“真是难为你了，独自一人支撑到现在，恐怕很不容易吧。”

“是不容易。”魈喃喃低语。

“不过，帝君依在，也有遇到一些朋友，知己，有他们相伴，日子倒也不算孤独。”

“哈哈……如此甚好！”浮舍大笑。

“金鹏大将听令！”

“你要替我们，好好陪同帝君，继续守护璃月，这份重担，就交给你了！”

“要活着啊。”

魈眼眸微垂，忽然嘴角露出些许笑容。

他双手抱拳，交于身前。

“末将，领命。”

轰隆隆！！

法阵轰鸣而去，在四臂擎举下越升越高。

“金鹏！此番重逢，我心甚慰。”

“此一别，长行无期！若有缘，你我天涯再会！”

“起！！！”

刺眼的光芒顷刻间吞噬了周围的黑暗，剧烈的震荡将众人推上巨渊，落在了地面之上。

荧紧紧抱住慕北的身躯，在柔风和水波流转下，缓缓落地。

“我们……出来了？”

“看起来是的。”

夜兰走过来，看向荧怀中的少女：“慕北怎么样？”

“我无事。”慕北摇了摇头。

“只是有些脱力。”

“你太逞强了，如果不是最后关头，那位夜叉出手相助，恐怕就……”

“夜兰！”荧微微皱眉。

“抱歉……”夜兰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只是有些……”

“没关系。”慕北勉强从荧怀里站起，轻声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有些心急，没有考虑清楚自己的状况，险些让你们落入险境，我道歉。”

“你不必道歉啦，夜兰她也只是担心你，她这个人，平时很冷的，才不会对别人说这种话呢。”烟绯笑道。

“如果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谢谢你，慕北！”

“是啊是啊，老板娘别客气啦，要不是你，我们恐怕就得饿死在里面了，你说是不是，放牛的？”

“啊对，对对，慕北大姐头真是太可靠了！”荒泷一斗咧嘴笑道。

久岐忍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老大，能不能别再乱叫了啊。”

劫后余生，众人的情绪都显得很好，慕北回过头，望向还在巨渊入口站着的身影。

“谢谢你。”

她走近时，听到魈低声说道。

“我只是，做了我想要去做的事情，你不必谢我。”

“不。”魈回过头，注视着少女的眼眸。

“或许于你不足道哉，但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少年仙人微微吸了口气，转身望向那深邃的巨渊。

“他是腾蛇太元帅，也是我们的大哥。”

“我找了他很久。”

“你救了他，这份恩情，我会替他报答。”

“我……救了他么……”

这真的能算是拯救吗？慕北扪心自问。

死去的他们，也仅仅只剩下了意识和残魂，被囚于巨渊之底，无法从中逃离。

可对他们而言，她是英雄……

原来这就是英雄吗？

她或许，能够理解这个词语，真正的含义了。

“慕北，你又要走了吗？”

“嗯。我要去做一件，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派蒙略微有些失落，荧笑了笑，轻轻握住慕北的手，说道：“既然如此，我不挽留你。”

“我的旅途还很长，未来，我们会再见的，对吗？”

慕北望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就……未来再见？”

“未来再见。”

“老板娘！”派蒙拼命朝她挥着手。

慕北笑着拜别，在众人的目光下，踏着朝阳，渐渐远去。

“真洒脱呀。”烟绯喃喃道。

“她注定不会平凡。”夜兰略有深意地说着。

魈并未出声，而是眺望天边，此时此刻，初晨的朝阳，显得格外灿烂。

“未来……么……”

从层岩向北，慕北试图寻找璃月的地脉，返回精灵之森，但却在南天门外，遇到了某个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

“钟离，我就知道会遇见你。”

钟离的眼神格外复杂。

“虽然，我早已与天空岛断了联系。”

“但这件事太大了。”

“大到只要身为魔神，就无法忽略。”

“边界战场上，天空岛五执政之一的须臾神，陨落了。”

“她死在了那个男人的手里。”

慕北瞳孔微微收缩。

“你与他之间的关系，我不想再过问，系尔她虽然是我的故识，但她的陨落，终究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选择与天理为敌，那么将会挡在你面前的，是天空岛所有的神，没有例外。”

钟离微微沉眸，深深注视着她。

“我是来自尘世的神，六千余岁的生命里，我大都与凡人一同度过。”

“神怜悯世人，前提是要先立足于大地之上。”

“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是由神明一手创生的，基于这个理念，天空岛的诸神，自是无法对凡人平等对待。”

“即使是由凡人，升入天空岛的原神，亦是如此。”

“在他们看来，人类如此行为，是在窃夺神明的权柄。”

“被他们赐予生命的存在，最后却跟他们同等，甚至更高一等，他们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就是，天空岛上绝大多数神明所在的立场。”

慕北陷入了沉默。

“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认同。”

“人类是凭借自己的努力，从尘世一步步得到认可，成为原神，升上天空岛，才有得到神座的机会。”

“但有的神明，生来就拥有神座，在凡人看来遥不可及的神座，他们却唾手可得。”

“付出努力的，被不劳而获的所排挤，所贬低，所歧视……仅仅是因为，他们是神，我们是人？”

“呵……”少女唇角掀起淡淡的嘲弄。

“那这所谓神明，又比凡人强到哪里了呢？”

钟离平静说道：“但这就是现状，是连上位执政也无法去改变的事实。”

“唯一能够扭转这一切的，只有原初之主。”

“是祂，赐予了人类生命。”

“也是祂，建立了天空岛的秩序。”

“可祂却对此不闻不问，甚至是纵容。”慕北冷声道。

“既然现状腐朽至此，我若要打碎它，又当如何？”

这一刻，南天门之外，少女与男子彼此对视，那股沛然涌现出的气势，仿佛比大地更加厚重，比天空更加高远。

“慕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呵……倒不如说，我早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无法回头了。”

少女似桀骜笑道。

“既然我注定要与【天理】为敌，那么颠覆祂所谓的秩序，又有何不可？！”

“颠覆秩序？”

钟离此刻的神情略显微妙，他很平静，语速极缓：“然后呢，若你颠覆了【天理】的秩序，那么接下来……你能够背得起整个世界的重量吗？”

“还是说，你的目的，仅仅只是颠覆，而非重整。”

少女微微蹙眉。

“慕北，时至今日，你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力量，但越是如此，你就越是要清楚，你将要去做的每一件事情，甚至迈出的每一步，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见证者，为见证而去。”

“理解者，为理解而在。”

“铭记者，为铭记而来。”

“而你……你是能够改变世界命运的人，你的所作所为，不该只是为了某种私心。”

“够了。”慕北怒喝道。

“摩拉克斯，你在这里跟我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既然是自称尘世之神，与人类共生数千年，你难道情愿这样的现状继续维持下去吗？”

“我自是不愿的。”钟离轻声说道。

“所以，我选择了冰之神，选择同她建立契约。”

“她的计划，一旦实施成功，可以从根本上，改变整个旧世界的格局。”

“但若是【天理】无存，她的计划，也就失去了意义。”

“我……希望你可以三思。”

钟离走了。

他没有继续挡在慕北的面前，或许他明白，自己的话语，已经被少女听了进去，但她究竟如何抉择，那已然不是他能够改变的事情。

南天门外，慕北静静站在那里，直至日落，黑夜到来。

“唔。”

伊斯塔露的意识似乎再次苏醒了过来。

“慕北，你怎么了？为什么站在这里？”

“伊斯塔露……”

少女的声音略显沙哑。

“我若要颠覆【天理】，你会支持我吗？”

“我当然支持你呀。”伊斯塔露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呢？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会站在你这边。”

“不，我说得，是彻底颠覆【天理】的秩序。”

“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