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为何会这样？！已经两天了，为何还是如此神情？！都是一群废物！”西华宫内，皇帝看着靠着床头两天两夜睁着眼呆呆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的杜小碗，回身对跪了一地的太医怒道。太医总管已年过古稀，只是医术超群才保有太医院总管一职，被皇帝这么一吼，颤微着身子骨跪下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为何会长时间如此，老臣确实不知，皇上，老臣有罪，甘愿受罚……”皇帝大怒：“李总管，别以为你家世代为医德高望重，朕就办不了你！”李总管颤微道：“老臣不敢！”

云馨看了眼床上依旧痴呆状的杜小碗，上前轻声道：“皇上，姐姐只是因为天翼和冰雪一事气急才得如此，我看身子并无大碍，只要好好调理顺心顺气，姐姐自然会慢慢好起来。”说完又转身搀起李总管温和道：“李太医，你家三代为医，医术精湛，您更是两朝元老，对皇上对朝堂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皇上英明，孰是孰非自然会赏罚分明。这里已无尔等之事，你们都且退下吧。”

“谢皇上，谢云妃娘娘，老臣告退。”云馨的话无疑为双方解了围，太医们对她感激涕零磕头退下，皇帝更是感激她给了自己台阶下。

云馨温柔一笑，道：“皇上，身子要紧，您还有国事且要操劳，不如就让臣妾来陪姐姐吧，说说话儿解解闷儿，说不定姐姐的病很快就好起来了。”皇帝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被搀扶着出了宫殿。

“你们全都下去吧，本宫想陪你们娘娘说说体己话。”待皇帝出了殿，云妃退下殿内的丫鬟小厮，待众人走远后径直走到床前，淡淡道：“只剩你我二人了，你不用再装了。”

杜小婉许久后幽幽地看着她，道：“天翼，如何了？”云馨道：“自那日出宫后再也未回来，皇上已派了人寻他。”杜小碗脸上顿显几分悲恸，过了一会儿颤声道：“杜臣…我哥哥，怎么样了？”云馨笑，道：“你是想问他是否真的已死吧？我想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昨夜里杜府上下连同随嫁队伍已死了一大半，杜臣相知晓你的处境也明白你的意思，所以自然不会偷生。”杜小婉瞬间泪流满面。云馨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杜若儒并不是你哥哥的亲生儿子，而是你的。杜小婉，你该庆幸你有这么一个好哥哥，临死前都不忘以血为书替你求情，为你揽下所有的罪名。可惜皇帝心慈，竟然全信了。”杜小婉泣不成声，尚未去想皇帝是否真的全信，只是哭道：“都是我害了他，害了若儒，害了冰雪，都是我…都是我……”云馨一声冷笑，道：“确实都是你的错，冰雪何其无辜，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所爱的人并不是亲哥哥；杜臣相何其无辜，当年为你瞒天过海，今日又为了你而死。杜小婉，要不是你当年妇人之仁，暗度陈仓，留下杜若儒这个孽种，冰雪怎么会死，你哥哥怎么会死！呵，兄妹相恋，杜小婉，这是给你的报应！”

杜小婉表情木讷，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正是两日前云馨给她的那块，她拇指摩挲着上面绣的 ‘吉’字，声音颤抖道：“这块布是我当年亲手为他挑选的，上面有我亲手绣的‘吉祥如意’四个字，云馨，我如今已无心无力也不可能再跟你斗，请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天雄，他，好吗？生活如何？这些年来是如何过的？他，如今在哪儿？”云馨笑：“你居然还记得这块布？二十五年前，我同云慧在雪地里捡到他，我见过你的字，所以一眼便认出是出自你手。”杜小婉闭着眼，听到在雪地里捡起她孩子时候泪落如珠子滴在‘吉’字上。

云馨温和一笑，道：“他如今很好，这些年他过得很好，他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平凡地活着，平凡地存在着。你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我已将他身世告诉了他，你虽不是个好母亲，可他却是个好儿子，为了不东窗事发牵连到你，决心不再留在宫里，远走他乡，不过，我会帮你让你们见上一面的。呵，杜小婉，你不仅有个好哥哥，你更有个好儿子。”

杜小婉一听云馨已告知其身份，眼里凛冽十分，却突然笑起来，手啰嗦着指着云馨，笑出了泪，“我错了，全错了，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还要狠！哈哈，原来我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经输给了你！你知道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亲生骨肉意味着什么？！何况他是我一出生便消失不见的骨肉！二十五年前你死守着这个秘密，原来只是为了等到今天尘埃落定后再将我们连根拔起，拔得一根骨头都不剩！哈哈，云馨，这个皇宫里，你才是那个最阴险最毒辣的人！”

云馨静静地站着，微笑地看着她。

杜小婉跄踉着下了床，摇晃地走到她面前，笑着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杜小婉，你以为我就是这么一个便可被你随意摆弄的人？！哈哈，皇宫内院，你我各执一角，我要不是你对手还能活到今日？你猜，要是皇上和萧王爷知道了害死他们最心爱的人，云慧，的罪魁祸首是谁，他们会如何？”

云馨笑意骤减，“你，你说什么？！”

杜小婉满意着她的反应，微微一笑，道：“‘美人憔悴’！我若没记错的话，你用在你妹妹身上的毒便是这个名字。此毒粉与一般脂粉无异，而且用了短时间内并不会中毒，反而会令容颜越发光彩夺目，但是用了时间长久后，其毒性会长年累积慢慢渗入内脏，显现出来的便是憔悴，咳血至死，常人根本无法识别，只当是积累多年厉疾所致，此便是‘美人憔悴’！我可有说错？”

云馨脸色瞬间苍白，静静地盯着杜小婉。

杜小婉看着她的脸，啧啧笑叹道：“好美的一张脸，好丑的一颗心。我终于知晓为何楚萧当年会爱上你妹妹而不是你，因为你妹妹好过你不止千百倍！你爱楚萧并不比你妹妹少一分，可你却在人前强忍着，看着他们情意深浓，你面带笑容，心里却十分恨，看到天然和天凌亲云慧，你更是万分恨，我说得没错吧？呵呵，你不用感到惊讶我为何会知晓这一些，世上没有可包住火的纸。云馨，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将我连根拔起，我也可令你身败名裂，咱俩如今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云馨怔了半响，微笑道：“姐姐何必如此说话。呵呵，不过能说出此番话，看来姐姐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那妹妹我便不多打扰，妹妹这就去请皇上，皇上见了姐姐一定会很高兴。”转身脸上的笑容已消失殆尽。杜小婉看着离去的背影，突然道：“云馨，你我都是明白人，你若苦苦相逼，我不会吝啬同你同归于尽。所以，何不保持现状，太子依然是太子，二皇子依然是二皇子，这对你我只有利而不弊，不是吗？”云馨身子微顿后开门而去。杜小婉一下软倒在地，看着手中的手帕，又流下泪来。

门外，梅丽红听见屋内对话几乎惊愣在原地，听见云馨步出的脚步声，随即飞快退后到小院中央保持微笑。云馨拉门而出看见小院中的笑若清风般的梅丽红微微一愣，随即温和地说：“太子妃何时到的？怎地站在此处不进来？”

梅丽红微微一笑，“臣妾来给母后请安，不料刚行至此处便见娘娘出来，不知母后身子是否好些了？”说着焦急朝杜小婉寝殿望去，云馨见她望向皇后寝殿一脸焦急的模样，微笑道：“皇后好多了，你且进去吧。”说完便朝宫门走去。

梅丽红俯身行礼恭送她离去，再起身时手心里已浸满薄薄一层汗，也再无心情进去内殿，顿了顿转身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