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慕容复叫上阿碧，悄悄出了燕子坞，乘着画船，行至湖面上，泛舟垂钓。

至于海外开拓疆土，慕容复并没有拒绝。

四大家臣冒着生命危险出海获得如此大的战果，他不能一句话拒绝就否定了他们付出的所有努力。

再有，如今逍遥派势力膨胀，乃是武林第一大门派，可以说达到了发展的极限，若能够开拓海外业务，将逍遥派拓展到东瀛、朝鲜、欧洲以及商洲，那么逍遥派将会是全球性的宗门组织。

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布局。

成为武林第一大帮派，这没有什么值得炫耀，但成为全世界第一个帮派，那么就太值得大书宣扬了。

还有四大家臣带出去的几万精兵，如今正在商洲，协同当地原住民探索商洲，建造城池。

有如此优越的条件，他为什么要拒绝建国呢。

起码建立大燕帝国后，他身边的所有人能够有再次晋升的可能，这就给了他们奋斗的动力。

他这个领袖不画饼，下属还怎么努力啊？

凡事都是相辅相成的，当达到那个地步后，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你往前走，这是无法避免的。

正思索着事情，慕容复突然感觉湖面上的浮标动了一下，回过神来，拿起鱼竿，与那鱼相互对线了片刻，待其力竭，才拉了上来。

“阿碧，你有食材了。”

慕容复将鱼递到船篷中的阿碧手里。

阿碧此刻撸起了袖子，露出雪白的藕臂，开心地接过鱼来，开始开膛去鳞，用铁签串着，放在炭火上炙烤。

待微微熟了点，洒上邓百川从海外带的各种名贵佐料，一股异域香气扑鼻而来，缭绕在湖面上空。

“公子，其他姐妹还在燕子坞呢，你撇下他们，单单让我前来，是不是不太好呀。”

阿碧一边忙活，有些不安地说道。

慕容复盘坐船头，望着朝阳起落，心境无比清明。

他转头瞧着忙里忙外的阿碧，欣然一笑，声音略有些低沉地说道：

“阿碧，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啊？那公子你做了什么梦，可不可怕呀？”

“很可怕，很可怕。”

慕容复怔怔地说道。

“那公子你不要说了，免得你又想起来了。”

“不，我一定要说。”

“那……公子，你说吧，阿碧听着……”

阿碧看向慕容复，还从未见过公子有多愁善感的一面，心中母性大发，撩了一下鬓间发丝，温柔地说道。

慕容复作回忆状，声音低沉而有渲染力。

“我梦见，你公子我为了那所谓的复燕大业，做了好多好多错事，将风波恶杀了，阿朱也死了，我还杀了李青萝，语嫣也离开了我，婉清、灵儿和清露跟了别的男人，逍遥派视我如仇敌。”

“我本是姑苏南慕容的翩翩公子，可在梦里，因为那复燕大业，我蒙失了心智，谁要阻挡我复燕，我就杀谁，我可以与敌人合作，可以牺牲掉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但最后，我也没有实现慕容家的百年野心。”

“后来，复国无望，我流离失所，身边所有人都离开了我，我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也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我四处宣扬自己是大燕皇帝，但没人会相信，也没有人可怜我，村里的孩童拿我当傻子……”

说到这时，阿碧眼睛通红，已经缓缓抽泣了起来。

“公子，那你一定很独孤吧？”阿碧问道。

慕容复摇了一下头，看向阿碧，眼里带着无限感激和柔情。

“但有一个人从未抛弃过我，她始终相信我就是大燕皇帝，在我发迹的时候，她静静地在我身旁服侍，在我落魄疯癫的时候，她也静静地在我身旁陪伴，并且一次又一次陪我演着皇帝臣子的游戏……”

此刻，慕容复深情地看向阿碧，缓缓开口道：

“阿碧，那个人，就是你！”

阿碧猛地抬起头，身子一颤，几步上前扑进了慕容复的怀里，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公子，阿碧此生绝不会离开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阿碧心里的那个公子，永远都是那个我爱的公子！”

慕容复轻叹一声，抬手环住阿碧的细腰，稍一发力，便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阿碧娇躯微微一颤，脑海中一片空白，俏脸上布满了红晕，吸着公子身上那股好闻的气息，目光涟涟，泪花泛眶，更显得楚楚动人。

“阿碧，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珍爱的女人，记住，一定要对自己好好的，不许苛待了自己，受了委屈跟公子说，我会用一生去保护你。”

听着如此赤裸裸的情话，阿碧身子一软，无力地伏倒在慕容复的怀里。

“阿碧，这一生太短，我想你一直陪着我，走过生生世世，你永远都是我的好阿碧……”

阿碧激动的无法言语，咬着朱唇点头，泪珠如线断开，脸上却是幸福的笑容。

接着，一股疲惫感觉传来，阿碧眼睛缓缓闭合，沉睡了过去。

“阿碧，对不起，就让我的分身陪着你吧，等我成仙之日，我会回来找你的，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怎么舍得放弃。”

慕容复揽起阿碧，将其放在船篷里的床榻上，在其洁白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为其盖上被子，目视良久，转身走出了船篷。

……

离开的时间到了。

回首这段日子，他改变了太多太多人的命运。

可他的命运又将在何处归宿呢！

慕容复背负着手，眺望着璀璨的星穹，目光露出几分惆怅。

稍顷，天色突变。

穹顶之下，刮起了狂风暴雨，小船如一叶孤舟在湖面上游荡，无数波涛都被慕容复用法术挡住，将一切风雨都挡在了船外面。

这时，轰雷一响，穹顶之上，猛地破开了一个白洞，散发出温润的白光，所照之处，一切充满了活力。

慕容复微微眯着眼观望，那些洞口涌出的白光，似乎充斥着浓郁的灵气，与这个世界枯竭的灵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来另一个世界灵力极为充沛，否则也不会造成这种异相。

“是该走了。”

慕容复转身看了一眼乌篷船内的倩影，微微一笑，调动周身灵力，勾住了某种契机，他的灵魂再次被剥离开来，成为了一个完整的灵魂体。

白光猛地照在慕容复身上，衬托的更加脱俗。

随即灵魂体逐渐跟着白光升上天空，他回头往下望去，乌篷船和自己的本体，已经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灵魂体逐渐升空，接着穿过黑压压的云层，随即光芒再次照射在他身上，但白光依旧极为浓郁，牵引着他前往白洞。

就在此时，一道佛门轮音猛地在高空中炸响。

“阿弥陀佛，此世界严禁飞升，不可触犯。”

慕容复的灵魂体猛地睁开眼看去，只见广阔的云层之上，红光照射之地，显现出一个巨大佛像虚影。

双腿盘坐，双手作掐诀状，神态祥定。

可说出来的话，却如此不留情面。

慕容复是头一次遇见穿越被阻，而且是如此奇异的场景。

几息后，那佛陀虚影猛地伸出手掌，盖住了白光，也阻碍了灵魂体进入通道的路径。

果然，这佛陀真霸道，竟然不允许这个世界的人飞升至仙境，也不能去其他世界。

灵魂体在他面前，就如蜉蝣撼树。

慕容复神经一紧，难道他真的无法穿越这个世界不成？

这个所谓佛陀真的该死！

可他却没有丝毫办法，因为是灵魂体，十分脆弱，他无法施展自己的神术，而且就算能够施展，他也打不过已经成仙的佛陀。

就在此时，一道玄色身影猛地从云层中冲出，来到白光处，与那佛陀虚影对峙，身材精瘦，目光深邃，正是扫地僧。

“佛，放他走！”

扫地僧直面那数千丈是佛陀虚影，声音低沉地说道。

“飞仙宗余孽，不赦！”

一道轮音传来，随即那手掌收回，朝扫地僧盖去。

扫地僧疯狂一笑，彻底放开千年的封印，气势逐渐攀升，丝毫不弱于那佛陀虚影。

“一介虚影，岂敢阻我！”

扫地僧身姿笔挺，目光灼灼直面对方，无视对方盖来的虚空手掌，激射而去，双掌齐出，几乎每一招都能撼动天地，将那虚影打得噔噔后退。

可他燃烧了最后的底蕴，注定坚持不了多久，同时不忘转身对灵魂体吼道：

“慕容复，快走，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佛挡杀佛——”

扫地僧吐出一口鲜血，再次疯狂燃烧底蕴，怒吼一声，使出禁忌之术，抵挡住佛陀出掌，狂暴的灵力，几乎让虚空都变得扭曲起来。

没有了阻碍，慕容复的灵魂体再次升空而去，直到消失在白洞中。

最后一刻。

他看见了扫地僧，在那虚空佛陀一掌之下，瞬间破碎成为虚无，身死道消，再不入轮回。

“佛挡杀佛么……”

他深深记住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