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亚当也开始到剑道馆去学习挥剑了。

师傅说，哪怕将来不成为骑士，手握刀剑战斗的思维也对人生是有帮助的。

所以亚当也理所当然的来到道馆挥剑了。

和我一起。

亚当的缓慢成长很踏实，师傅夸奖他是个肯沉下心来努力的好学生，不像我。

有点不服气。

师傅那么说的原因，是因为我之前提过“我想学好多流派的剑术”

师傅也真的那么教导我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技巧都传授给了我。

然后我学了一点点皮毛就放弃了。

真的如师傅所言，在本就没有参透梅耶剑术的时候学习其他技巧，只会自相矛盾。

我挥出的剑开始迟钝，开始犹豫，思考着如何格挡的时候就已经被师傅打飞了剑。

亚当就没有这种情况，他的每一次挥剑都没有迷茫，只是直直的挥出，直直的收回。

我有点羡慕这样的亚当。

自从玛西娅和自己绝交之后，心中便多了一件时刻都会烦扰到我内心的苦闷事情。

我每时每刻都会被那天，穿着裙子的玛西娅眼中含的眼泪所自责。

于是我就无法好好挥剑了，我的内心再也无法专一。

可恶啊。

在路边流里流气走路的亚恒狠狠踢开了碎石子，一脸不服气。

算了，不说这个。

亚当的魔术同时也有进展。

他在酒馆里拜了一位旅人小姐为魔法老师，学习的进度很快。

会不会有一天亚当变成了很厉害的大魔法师在王都生活呢...真羡慕啊，成为了骑士大概就要去战场上摸爬滚打吧？

好像死掉的概率要比回到王都领勋章的概率要大好多呢...最近也有好多风言风语说要打仗了。

唔...

算了。

怎么今天想到的自言自语就是些让人垂头丧气的话呢。

低着头失落的亚恒走了很久，终于到达了终点。

一座早已废弃的湖泊。

在希斯顿往沙漠的方向前进，越过一座遮挡住视线的低矮山丘，就是一座很漂亮的大湖。

亚恒熟门熟路的摸着自己留下的路标，欣赏着星星落在湖边的漂亮景色，配合着蛐蛐的叫声哼起歌。

湖边的一处石头凸起下方，是一个不大的洞穴。

亚恒在玛西娅和他冷战的时候救下了一位贵族家的小姐。

那是个只有四五岁身形野蛮的黄头发小鬼。

对着家里人颐气指使，对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尊称，总是带着“哼！”这样的语气词。

结果这个大小姐大抵是太无聊了，一个人就翻着窗子从旅馆逃跑出去玩了。

一万个不放心的亚恒偷偷跟在了后面，结果果然是被路过的山贼抢走了。

希斯顿的普通人家怎么可能穿着刺绣精致的白裙子呢？太显眼了。

然后亚恒就偷偷跟在了盗贼们的背后，一路尾随，直到盗贼们把这个真的会咬人的大小姐安置在山洞里。

大小姐大概在里面嚎了两个小时，直到没声了，盗贼们才放松下警惕，甚至还抓了一只野鸡来烤。

亚恒实在是对于自己能不能一下子放倒几个成年人没有信心。

于是他一直在等待，等到他们开始睡觉彻底放松下来才下手。

可是盗贼们更本没有睡觉，围着火光齐齐坐下，望着湖泊大口吃着烤鸡大声聊天。

无奈之下只能悄悄爬到凸起的石头上方，用力向高处跳跃，在落地时以膝盖猛踢其中一人的后脑勺。

落地时向着旁边放置的剑翻滚，顺手抢了一只盗贼们挥舞的长剑。

铁锻的剑要比亚恒想像的重很多很多，他几乎挥舞不起来。

第一个盗贼看到这只是个孩子，居然敢空手就扑了过来。

后撤步的同时长剑自下而上撩起，盗贼向旁边躲避的同时亚恒的左横踢已经到位了。

脖子大抵得修养个几个月才能恢复了。

很清脆的一声骨折声。

最后一个站着的山贼拔出了剑，认真的对亚恒摆好剑姿。

亚恒可是求之不得，刀刀相见的战斗才是他所擅长的。

主动向前踏步的亚恒用强剑身发起了进攻。

右上方的斜斩砍向了头颅。

盗贼有模有样的举起了剑身，准备防御。

亚恒全力挥出了上段，剑身发出了破空声，直指脖间，亚当吼出了发力到极致时的嘶吼。

不过八岁的孩子仿佛一头噬人的狮子。

对方也毫不示弱的准备将剑同样挥起，论力量必然是成年人大，所以毫不在意的往同个方向挥了回去。

亚恒忽然笑了。

在斩到的一瞬间，长剑快速变线斩向腰身。

噗。

盗贼的腰身被刀剑砍穿了。

刀剑卡在了骨头上。

盗贼很明显的愣住了，同样挥舞出去的刀剑停在了半空。

鲜血从切口喷了出来...得手的太容易了。

亚恒有些不适应...不仅仅是不适应轻而易举的胜利，更加不适应的是刀剑砍在人身上的感觉。

跟砍在木桩竹席上的感觉根本不一样。

软绵绵的...却卡在了骨头上，砍在了还在活动的生物上。

恶心透了，这股感觉。

亚恒的脸色变的苍白。

对方的脸色也很苍白。

可是对方居然笑了出来。

一个山贼，在将死之时不应该全力反击要杀死对手吗？

对方缓缓放下了剑...鲜血从嘴角喷出...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信。

“请给我的妈妈...说我爱她。”

亚恒呆住了。

这是个杀人放火作恶多端的盗贼啊...

连这样的人也会有一刻爱着母亲的心吗？

慌张坏了的亚恒用力拔出了剑，却不想这加速了他的死亡。

“不..不不不...不要，不要死，你应该亲自去见你的妈妈啊！”

可他却说不出任何话了，只是愣愣的看着惊慌失措的亚恒。

“我被生活逼成了强盗...我不愿意这样回去见我的妈妈...请告诉她，我在大城市活的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盗贼用最后的力气讲完唇语，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的表情并不沉重，反而有种解脱了一般的安心表情。

思绪复杂的亚恒放下已经是尸体的盗贼，把剑丢的一旁，着急的将脑袋探入洞穴。

穿着白裙子的贵族大小姐果然在里面，被麻绳以粗暴的手法绑在了木桩上，看来是经历过有一阵的剧烈挣扎，白白嫩嫩的手臂被摩的到处是伤痕。

大概是被饿了一个晚上吧？亚恒掏出烤过的黄油馒头后毫不嫌弃的大口大口嚼了起来，嘴边都是碎屑。

她吃的很开心。

亚恒在旁边沉默不语，满脑子都是那个盗贼的释怀表情。

好像做了一件坏事...一件天大的坏事。

后来女孩还是走不动路，脚上到处是伤口，亚恒就背了一路回到希斯顿。

后来这个洞穴就是亚恒的秘密基地了。

在酒馆帮完父母的工作后，时间还有些剩余，他还想再锻炼一会。

刀剑在洞穴里有那天留下的钢制长剑。

拿来挥舞训练要比竹剑有效果很多，不过挥个几分钟，就已经开始感受到手臂酸痛了。

过重的重量会给予剑身无法硬抗的巨力，但是同理，全力挥出去的刀剑会无法收回。

有利有弊。

过轻的刀剑可以更加迅速的变线进攻，在实战中出其不意，假动作的诱导可以更加防不胜防。

但是刀身会容易折断的多。

细长的轻剑被巨剑砍断的例子数不胜数。

所以骑士团的制式武器从来只有长剑和巨剑。

骑士团就是依靠绝对的武力碾压对手的存在。

“嘿，呼，嘿，呼。”

少年在湖边挥剑的身影一如往日。

在石头上翘起二郎腿的女孩轻轻托起头，居高临下的直视。

星空悬挂在他们的头顶，湖泊上掠过两只结伴的幼鸟，他们互相贴近却又歪头看向别处。

红色的长发垂下，碎花布织成的裙子随风摇曳，手感沉重的燧发枪被缓缓抬起。

枪托抵肩，闭眼瞄准，呼吸变得平缓轻柔。

“呼——”

最终幼鸟们分开了队伍，一只往远处不知疲倦的振翅高飞，一只停在了湖泊旁的干枯树枝梳理羽毛。

枯凉的琴声像是湖水，茵茵的，悲伤的，弥漫。

为了一个旧时灵魂的燃尽，为了一段璀璨激情的消散。

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被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