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碑与白旅人
作者:红绿灯拖更侠 | 分类: | 字数:45.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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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星之剑与命运
“真没想到你会那么乱来...”
摇摇晃晃的双轮马车在温墨落城内沿着铛铛车铁轨标牌行驶,亚当在车厢里叹了口气。
对座的女孩并不看他,将头扭向窗外,面无表情的小脸生冷,无喜无悲。
“你该庆幸他们在获得权力后,对旧贵族的审判没有进行的彻底。否则我也无法从刚才的审判里把你捞出来,他们只是畏惧梅伦德斯家族的名头而已,并不是在畏惧你、我、或者这份婚约。”
军装少年顺着她的目光,也将聚焦起的画面放在街头的车水马龙间,放松身体。
“嗯。他们在害怕一头猛兽,一头和他们同样具有利爪的猛兽。”
“是啊。可是这头猛兽已经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强大了,神权早已不如当年蒸蒸日上了,人民在工业革命的推动下一点点获得明智。迟早有一天,庶民阶层的废柴中会诞生不一样的薪火。”
她一点点将头转过来,这个女孩的瞳孔颜色是深沉的粉色,甚至让人错以为并不是粉色而是浓郁的红色。
和亚当的瞳色反倒有那么点像...只不过他的眼睛是纯粹的深红色,像是太阳。
而帕特里西亚更像是鲜艳的粉桃,因为太早熟了,所以色素沉淀的一塌糊涂。
“原来梅伦德斯家也在新时代的面前如此自危吗?神授予的光辉原来也并不是那么可信。”
“我是不信神的。所谓的红衣主教只不过是戴着面具欺骗他人的胆小鬼罢了。他们只能欺骗没有读过书的平民百姓,骗不了我们这样的人。”
恰巧,马车经过了温墨落城内最大的广场,视野一下子从开阔起来。
女孩默默地抬起头,凝视那栋安置在无数石阶上的宏伟建筑。
时间已经到日落时分了,血一般的夕阳淹没了城市的天际线,而德累斯顿大教堂是最早享受那片红色天光的建筑。
圆形拱顶的巴洛克式建筑赫然出现在女孩的眼里,砂岩拼接起的外墙斑驳美丽,纯粹的像是神洒下的天光恩赐,数件石钟高高地被安装在它的圆壁上,那些钟表被温墨落城中最好的钟表匠调试,运行,不会有以分秒为单位的差错。
女孩带着疲倦的目光眺望那座教堂,桃色的瞳孔深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喜欢这个教堂?”
“我的父亲以前很喜欢在这座教堂礼拜。并不是我喜欢,只是有点怀念...”她用手擦了擦有些沾灰的车窗,眼神迷茫“有点怀念我父亲牵着我的手,在这个城市无所事事的童年。”
“是么。也许你以后有了孩子,你可以经常带他来这座教堂礼拜,虽然你并不信教。”
亚当耸耸肩膀,这个女孩人前人后态度转变的十分不讲道理。前几分钟她还神气的如同天神下凡,脸上的笑容都像是笑出花那样灿烂。
可是离开人民公社的殿堂,坐上马车后,她又立刻陷入了一言不发的沉默状态,只是盯着窗外流动的风景,托腮发呆。
这个人和他以前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女孩都不一样。
亚当猜不透她的心思,她就好像一只疯兔子,在春天绿草开的最好时候,顺着本心在草原到处乱啃肥美的青草,这边啃一点那边啃一点,让最棒的猎狗都猜不中这只兔子的心思。
如果你问她“兔子小姐兔子小姐,请问你为什么这么浪费粮食?”那她大抵会笑眯眯地伸出兔爪子给你一巴掌,因为你打扰了她的好心情和觅食的时间。
总之,她做一件事情的理由可以是几百几千中,无论那个理由有多扯淡有多荒唐,只要她开心,她就会去做,也无论那件事是打断婚礼上的马车的车轴,还是救一个来路不明的军官少年作为未婚夫。
听到生孩子这三个字,帕特里西亚把视线扭了回来,直勾勾地盯着亚当同样有些犯困的眼睛。
“生孩子...你这么快就想和我床上流连忘返吗?虽然说我确实身材很棒,外貌也不差,你喜欢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阿勒斯的法典上并没有规定未婚夫与未婚妻一定要生育子嗣的法律。”
军装少年打了个哈切,摆了摆手。
“真是败给你了,一桩政治婚约,我和你说的好听点是联姻,实际的场景不就是入赘么?真要是结婚了,我哪敢对家庭里的大家长帕特里西亚小姐说不啊?就算你当着我的面和其他贵公子在台伯河上激情深吻,我也只能鞠躬送大小姐您玩的开心,注意不要因为过于激烈的亲嘴而窒息。”
她漫不经心地听着亚当的白烂话,莫名其妙地忽然大笑起来,一扫先前的阴霾和冷淡。
一双细腻的手在亚当的头顶大力抚摸,让亚当不知道那算是奖励还是戏弄,总之,她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
“是的呀,亚当先生,如果以后我们真的结婚了,你就得在我面前夹起尾巴做人了。”
“噢。夹就夹吧,我又不是没有在女孩子面前夹过尾巴。”
“哟,感经历很丰富嘛,那本小姐一次恋爱都没谈就和你订婚约岂不是很浪费?要不我现在就去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私奔爱情,来弥补这沉重的亏损。”
惑星之剑与命运
她频频自顾自地点起头来,看起来是有不少的好玩点子并发在她的小脑袋里——
“或者说婚后出轨也可以,年轻的时候可以同时发展几段关系,小白脸A负责拿包包,小白脸B负责付钱,小白脸C...呃,暂时还想不到。又或者我可以等你老了,脸不好看了,从外面找几个帅大叔出轨,让你又气又无可奈何...哎呀,真不错!”
不得不说,帕特里西亚真的是很好的演员,她的外貌与谈吐都相当自然流畅,根本不像一个深闺大院的贵族世家小姐。
“可是这婚约是你自己订的。自己订完再跑去私奔或者是出轨,你翻遍话剧院的整个书房也找不出一样无厘头的剧本。”
无奈的亚当只好陪着她演戏,看着她一会哭哭一会笑笑,像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小神经病。
帕特里西亚撅起嘴巴,满脸的不悦:“谁让我有点心理不平衡嘛...说来这么多年,我还真的没有和什么小男生亲过嘴滚过床单...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你说的好像我有过似的...我也没谈过,信不信随你。”
“嗯?那夹尾巴...”
“我见到同龄的女生几乎都在夹尾巴,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我很好欺负一样把我当稻草人折腾,使唤我干这个干那个,在饭馆吃饭都甚至把我当人形柴火使。”
他叹了口气,回忆起响水镇里的那个家伙。
帕特里西亚听完狐疑了一阵,端起下巴打量着对方,心里在捣鼓着密集的思考。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确实是有点可信度。”
“为什么?”
万分无奈的亚当把头直起来,接上帕特里西亚近在矩尺的针扎般视线。
一般来说他是不愿意和这个女孩对视的,因为她眼睛里的光千变万化,会让人猜测的很累。他一般都是等待这个女孩亲口告诉他,反正她的小心思不说出来也会很痒痒,迟早会说出来得意洋洋的告诉什么人。
“因为...你接吻的实在很烂。”
帕特里西亚的嘴角勾起弧度,居高临下地嘲弄男孩忽然慌乱起来的表情。
“我,呃,不是,你不也一样吗?”
“谁说的?本小姐我可是有好好钻研过这方面的功课的,你完全一点技巧都没有用,只是把两瓣缺水的嘴唇贴了上来而已。”
“咦...原来接吻还有技巧可言的吗,那还真是不得了。”
狐狸一样的女孩眯起眼睛,看着对方因自己而慌张的动作,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嗯,对的。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这样增进亲吻的技巧,比如说伸舌头、交换唾液...”
亚当深深地把头埋进膝盖,不去看她,银发的间隙间耳廓红的发烫。
“梅伦德斯家的女孩都这么开放吗。”
“那倒也不是啦,不如说是聪明可爱的帕特里西亚才这么招人喜欢喔!”
她的声音依旧甜美,如同在砂糖水里淹了十五年的蜜糖,充满了诱惑力。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那么腼腆,我真相信你没谈过恋爱了。”
“真的?”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真是的,快点,谈正事了。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要牺牲自己政治联姻的分量,来救你的小命么?”
”我不知道。”亚当诚实的摇摇头“至少连我自己都看不出来,能被你青睐的好处在哪里。”
“真是愚笨啊。神将自己的偏爱给予了那在泥土中摸爬滚打的罪人,罪人却不曾抬起头直视神的恩赐。”
帕特里西亚惋惜地扶额,向亚当递去一柄极薄的银剑,剑面上蚀刻着古老的纹路,一条鳞片细腻的蛇交错着燃烧的剑攀爬,狰狞的蛇头以夸张的幅度张开上颚,要吞下那火焰的苗芯...亚当愣住了,因为那柄剑沉重的超乎他的想象。
“小心点,别摔了,这玩意的年纪比我太爷爷的太爷爷还久。”
“居然还没生锈?银剑只要见血不该很快就...”
他还没说完话,就听到女孩的冷哼声,那是对他无知的赤裸裸嘲笑。
“那么不如亲自试试?”
亚当笑了笑,将剑刃对准了自己的手心,轻轻用力刺下——
血如泉柱那样涌现出来,他的皮肤好似被烤熟的奶酪,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一道口子。
亚当吃惊的愣住了,这把看起来像是礼仪用途的仪式剑居然会被磨砺的这么锋利,简直能毫不费力的切开锻热的生铁,切口的深度一不小心就被他切深了,并且鲜血的流出速度快的惊人。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柄剑,手心的鲜血流出来后被诱导着,带动着那样缓缓进入了剑身上蚀刻的纹路——这怎么可能?亚当五雷轰顶般的想要将剑从自己的伤口撵出去,却发现他做不到。
剑与他的伤口狠狠的咬在了一起,他面色苍白地全力握住剑柄,手腕却剧烈颤动起来...这柄银剑是活的!它在激烈的共振,在贪婪渴求着男孩的鲜血!这是不该被神圣的天主教徒们所允许存在于世界上的邪恶物品,这柄剑应该被与恶魔同扔下地狱接受毁灭的命运。
“帕特里西亚,这怎么回事!这柄剑不对劲...不对劲!它在掠夺我的生命!”
不容亚当再多质疑,女孩亲自拔出了另一柄剑,同样的薄细剑身,同样的斑驳蚀刻技术..只是那柄剑的剑身上雕刻着的,是一位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女巫。她的胸口停留着一支贯穿肋骨与脏器的长矛,矛首流淌着漆黑的血水,龙如火炬般的瞳孔出现在女巫的身后,占据了整篇背景。
她熟练地用剑抹开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液也流淌在剑身上复杂的纹路。亚当看着这个女孩宛如惊雷炸向大地,没有一点犹豫和迟疑,将剑斩在停留亚当手心的银光。
“主啊,您的光辉由造热者的降临遍及大地,脱去暗昧的行为,带上光明的兵器,粉饰的坟墓尽管外面好看,里面却装满了死人的骨头和一切的污秽,我们请求您降下雨水洗净这些无可更改的污渍,却不曾想您已用高温与暴力代替大雨,将愤怒洒向不义之人。”
她忽地放声高歌,似乎那不是经文,而是一段典雅押韵的诗歌。
银剑与银剑激烈地碰撞,亚当能感觉到那手心陡然升高的热量,以及可怕的光亮。
帕特里西亚同样的脸色苍白,她被剑吸走血液的速度要比亚当快上许多,几乎是飞驰着在离开她的身体。“亚当,跟着我念!”
“好!”
“你们当划向深处,照我的话撒网,如此才能收获丰满。这世界上本遍布不仁,可我们是智者,是贤人,是断绝一切蒙昧与欲望服侍主的战士,因此我们才能拔出主赐予我们的剑,接受那灼热的智慧之果,自地狱嘶吼千年而不息止!”
帕特里西亚在快速的失血中身体虚弱,几乎是摇摇欲坠,可是她的眼睛里有火焰在翻滚,亚当看得见她那无形但是巨大的执着。
“你们当划向深处,照我的话撒网,如此才能收获丰满。这世界上本遍布坟墓,可我们是智者,是贤人,是断绝一切蒙昧与欲望的,服侍主的战士,正是因此我们才能拔出主赐予我们的剑,接受那灼热的智慧之果,自地狱嘶吼千年而不息止!”
同样的一段颂词,女孩手里的剑只是白光一闪,随后很快便黯淡下去,男孩手里的剑却仿佛新生一样射出磅礴的光芒,无法言说的光芒——
亚当的瞳孔忽然睁大了,他手心中的短剑忽然扭曲起来,剑身上的画面也随之播放。
血液与银白的纹路像是被濡湿的曲线,它们突然失去了明确的界限,混沌而逼真的化成高清流畅的画面:
那条蛇,难以言喻的巨蛇,在短到眨眼的时间里吞下了火种,吞下旋转的剑。它狰狞倒竖的瞳孔被那创世的火焰所焚烧漆黑,曼苗修长的蛇身无法接受那么残酷的刑法,于是它倒在了大地上,制造出惊人的冲击与尘土,临死前的挣扎让人恐惧。
男孩忽地站在了远古大地上,他两手空空的颤抖着,因为那条蛇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壳而出了,他的双眸毫无征兆地流下两行浓猩的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口大口喘息着的帕特里西亚瘫在座位上,看着陷入癫狂,面部肌肉失控的男孩无能为力。直到这辆马车终于到了目的地,神色慌张的管家急匆匆地拉开车门,面色惨白。
“快给他止血,不然这个人就要死了。”
她像是一位女王那样镇定自若,分明她自己也失血严重的可怕。
“是,是!快,叫大夫过来!把担架和止血纱布拿过来!”
在管家扭过头去怒气十足的命令声中,帕特里西亚仰起脑袋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放倒在座位。她虚弱的少女脸蛋不停打抖,那是失血过量造成的寒冷。刻着蛇的银剑被她高高举起,鲜红滚烫的鲜血被重力从剑身上剥离,大片大片落进女孩的口腔喉间,似乎那些魔法一样的奇迹效果失效了,那些液体不再被剑纹所束缚。
她全数喝下那些腥臭的液体,舒缓的吞咽,血色与活力回到了脸蛋上,就如同那焕然一新的银剑,重新恢复为只供观赏神圣洁白的仪式用具。
黑夜骤然降临在温墨落,在日月更替天地倒悬的那么一瞬间,漆黑的彗星撕裂天空,那被藏匿于阿勒斯历史中的秘辛终于重新现世,借由一位君王的手。
尽管这个时候,白袍的旅人还不曾知晓自己多舛的命运,也不知晓他已断然拥有杀伐果决的权力。
世间最后的人之子啊,白昼之国创造的亡者,是时候从钢铁编织而成的摇篮中苏醒了。
神衣早已在历史的角落中等待你的交合,只是你不曾听闻,看见,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