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圭令，是某类通灵、有神力的武器的统称。相传共有九十九把，由上古神兽龙的九个儿子各自打造十一把而成，大多分布在绝险的边绝之地，或一些穷乡僻壤、人迹罕至的地方，发现的人需要勇气、破例，要有尚能九星揽月，下能五洋捉鳖的强大能力，更得有缘分。

万物有灵。而龙圭令最具灵性，它择主而事，如果主人不对脾气，是不可能为其所用的；同样，它诞生于上古时期，穷尽天地造化，经历过沧海桑田、时日境迁，拥有无穷无尽的潜力，其蕴含的能量难以想象。

可这样一件史诗级的神器弑君者，竟然会怕一个……一重境，最多二重境，放在大海中甚至不会惊起一丝波澜的吕焉柔？毕长安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虽然他知道吕焉柔身上有很多的秘密，也知道她肯定不会简单，但还真没想到竟然离谱到了这种程度。当然，这些都只是片面之词，具体真相到底如何，得让灵力私塾的专门人来判断，自己并不用管这些琐事。

“和刚考试完的证词一样，而且你没有说谎。”毕长安平静的说道，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的香炉。那是特制的檀香，只要人闻了，脑中就会不由自主的吐露真言，并不受灵力阶级的影响，除非是闭气不呼吸。

很明显灵力私塾的上层对这件事情很上心，他们由不得任何的谎话，不论是被审问的人，还是审问者。

“我没有理由说谎~”赵俞亮知道刚才那些都是“前菜”，接下来才是正点子，于是身体前伸，双肘搭在膝盖上，静静的等待着毕长安发话。

“你的计划……”毕长安犹豫许久，还是缓缓说道，“灵力私塾通过了，但是有条件……”

“我答应！”赵俞亮一听到“通过”两个字，两眼顿时放出精光，没等毕长安说完，立刻打断，毫不犹豫的同意了，甚至不问条件是什么。

“条件很简单……”毕长安觉得赵俞亮有些不可理喻，虽是如此，但确实个好苗子，于是继续自顾自的把话说完，“条件就是，本计划全程由灵力私塾官方执行，并且确保学徒安全。”

说到此处，毕长安顿了顿，看了一眼赵俞亮，眼神没有任何感情，“也就是，跟你没关系，一切计划都是灵力私塾想出来的。”

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把赵俞亮给隔开，让他置身事外。他还是个白纸，可不能被这些灵力私塾的老油子给染黑了。

“明白！”赵俞亮义无反顾。

“以上对话，已经由这块石头保存了，谈话完毕~”毕长安看向一边的书柜，下巴点指，上面的阴影处赫然放着一块和之前审问吕焉柔一样的能记录声音与画面的石头。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可这次灯没有关，“结束了。”

赵俞亮却显得“意犹未尽”，他看向毕长安依旧有些难看以及难掩疲态的脸色，带着微笑开口道，“正式的交谈完了，现在来不正式的谈谈？”

“你们啊~”毕长安苦笑，“你们这些学徒越来越厉害了，敢主动找教官谈话了~”

随即坐下，他也不在意形象，翘着腿，靠在椅子上，胡子邋遢的大脸亲切的笑着，“聊什么啊？想知道我的浪漫史吗？”

“不，聊聊灵契。”赵俞亮扶了扶眼镜，语气平缓。

“哦？灵契为什么不能限制你呢？”毕长安就坡下驴，接着问道，但其实他已然猜到了几分。

“因为你们灵契的等级太低了，限制不了龙圭令。”

“你说的对！但是！‘我们’！是‘我们’！入了灵力私塾就是一家人了！不是‘你们’了！”毕长安坐起来，纠正道，他的关注点和吕焉柔有的一拼，“我当时就说现在孩子们越来越强了，之前的灵契已经不能制止他们了，可灵力私塾那帮人不听嘛~”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谁能想到曲曲学徒会有龙圭令呢？”赵俞亮继续着话题。

“就是！”毕长安不由得感觉时代变了，人民生活富起来了。可惜，是富人更富，穷人更穷了。

“你知道我的身世吧？”赵俞亮突然话锋一转。

“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赵俞亮眼神犀利。

毕长安肯定知道他的身世，事实上，他知道每个人的身世，这样他才能因材施教，尽量不触碰每个学徒的“雷区”，才能更好的帮助他们成长。这也是灵力私塾的硬性要求。

他之所以说不知道，主要是因为赵俞亮的身世颇有些凄惨，最好还是假装不知道，他说不说就是他的事情了，自己肯定不会踩雷。

“好吧~”毕长安双手一摊，“你想说什么？”

“我的家族的遭遇，让我痛恨君王，它们一旦失控，会造成更多人的伤害。”

“我知道。”

“所以，不应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吗？”赵俞亮握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却淡淡的说道。

这牵扯到一个颇有些哲学的问题：一个人未来会犯罪，那么现在的她算得上是坏人吗？又该如何对待她呢？

“她是个好苗子，你也是，你们这届有很多好苗子，我都挺喜欢的。”毕长安带着微笑，看着远方的月亮，瞳孔发散。

“所以你想袒护她？”赵俞亮站了起来。

“力量的使用在个人，一把锄头在农民的手中，可以种出一片庄家，而在刽子手手里，可以杀一群人。工具是没对错的，有的只是人。”毕长安轻叹一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至少她现在是个好孩子。她乐于助人、为人善良，她会拥有比我更灿烂的未来，她不应该被这些人为的条条框框束缚住，这是她的权利。”

“以后呢？万一以后她失控了，你该如何应对？君王的力量是很恐怖的，你不可能不知道。”赵俞亮有些难以接受。

“以后？想这么远干什么？我会扶住她走正确的道路的！你先想想你这次考试成绩再说吧？你学分有几分？”毕长安嬉笑着拿起桌边的一张纸，摇头晃脑，懒散的走向赵俞亮，一边走一边把那张纸卷了起来。

等走到赵俞亮身边，他拿起纸筒，敲了敲赵俞亮的肩膀，嬉皮笑脸，“想不想知道？你要是改改你的性格，多哭哭笑笑，多和人沟通，不那么固执，我给你加一……三分怎么样？不能再多了哦~”

赵俞亮脸上脸色更难看了，他一把推开毕长安的手，径直朝着门口走去，“再见！只要你们说的话算数就行！”

“等会，我看看你的分数！哦~不得了~竟然是……”毕长安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坏笑着看着赵俞亮，瞪着他回头。

赵俞亮果然愣了一下，回头一半，硬是忍住没转过去，继续往前走了。

“明明很好奇嘛~你问一下，我就跟你说的~别装高冷啊~”毕长安死死拿捏小屁孩的情绪，得意忘形，却没发现自己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他看着赵俞亮，突然一怔，想起了一个不好的事情，心里暗叫不好，立刻伸出手，一边招手，同时指向右边，大声喊道：“那边是茅坑！这边才是大门！”

可赵俞亮头也不回，朝着茅坑就走，背影萧瑟，倒显得风流气派。

真是的！性子就是倔！开口问问人会死啊！看你怎么办！毕长安偷笑，歪着头，抱着胳膊，等看好戏。

“砰”的一声从茅坑里面传了过来。

毕长安脸色一变，推门而入，只感到一阵清风从窗外吹来，月光照在厕所里面，屎一般寂静，再看窗户，已然大开，茅坑空无一人——byd从窗户跑了。

“哈哈哈~”毕长安开怀大笑，“老赵头啊，老赵头，你怎么生了个这么倔的儿子！他妈的！跟你一个德行~哈哈哈……”

夏日晚上的风轻轻吹过毕长安的头发，风儿不似白天的炎热，却也谈不上凉爽。皓月当空，月亮又大又圆，就像一个偌大的圆形玉璧。可月边总有一层淡淡的云，仿佛搁着一层轻纱，朦胧而又诗意。

强如刀枪不入的阿喀琉斯都有脚踵为弱点，何况一介凡人毕长安呢？他的内心伸出还是有一个软肋。借着流水般的月光，不由得触景生情，想起来一些悲伤的琐事，“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插一根弦，没跟你一起去呢？为什么是我活下来了呢？”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天人相隔，已然十年。

他再也笑不出来了，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想笑，只是需要一个方式来发泄心中的郁闷与不甘，比如撕心裂肺的狂啸，或者竭尽全力的奔跑……

虽然他每天嬉皮笑脸，但他何尝不内疚，何尝又不痛恨君王呢？哪次对君王的讨伐战，他不是第一个上的呢？

“算了~你也不希望我这样吧？”毕长安拿起了酒壶，一口饮尽里面的……枸杞水，把葫芦猛地砸在桌子上，缓缓开口，不知道是对明月还是对自己说道，“哈哈~没想到吧？人是会变的！我们上了年纪的，得学会养生了，不能和以前一样一切无所谓了！哈哈哈~”

他胡乱擦了擦撒得满嘴的水渍，却发现浑身到处都是的水，喝的明明是枸杞水，却觉得比烈酒还烈，纵使这样，心中却还是被酸楚掩埋。他怒目圆视，目中通红，紧咬牙关，一字一句的说道，“毕竟我还得活到杀了那狗日的时候呢~到时候，我提着它的头，来这边见你们！”

随后，他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摊在凳子上，目中无神，看不出是喜是忧，望着月亮发呆。

“该死！”他突然一个机灵，顿时拖着觉得好重好重的身体坐了起来，“还有工作没完成呢！该死的加班！还没有钱拿！”

说罢，就拿出那张本打算给赵俞亮的成绩单。

“是现在公布，还是明天公布呢？”他想了想，随即将其扔在一旁，再次静静的摊倒在椅子上，“明天吧~让那群孩子们今晚睡个好觉，不论成绩理不理想。

反正只是一场考试，什么都说明不了，看那么重干什么，身体最重要嘛~”

他随即将后脑勺枕在自己后举的双手上，脸上浮现出一丝怀旧的笑容，“反正我当时这么好的成绩，现在还不是被当‘‘畜生’使~哎~”

他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沉睡，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他一定做了个美梦。

而成绩单随风舞动，飘落在了地上，上面密密麻麻的有几行字，而第一行字是：考虑到学徒们的私塾点的隐私问题，店铺总收入不会显示。

而第二行字则是：第一名，五号店铺。

而仔细看会发现，旁边有一行小字：新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