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深层世界的桥梁已经断裂，站在桥头的高兴坠落入了两个世界中间的虚无，他被深层世界抛弃，又被现实世界厌恶，他所存在的地方都不愿意收留他，哪怕是他的残魂也不行。

摩天大楼的主人，新沪三大犯罪组织的创建者，以罪恶建立神龛的不可言说，高兴将坏演绎到了极致，不过很奇怪的是，他在最后这一天，并未选择集中全部的力量去攻击韩非，而是想要化作通往深层世界的桥。

鬼蜮消散，黑梦破碎，高兴扭曲肮脏的灵魂裸露在两个世界中间，他身上满是狰狞可怕的疤痕。

如果对照着沈洛此时皮肤上的蝴蝶花纹就能发现，以前高兴的灵魂之上应该也刻满了蝴蝶花纹，那是梦的烙印，但是高兴利用种种手段，把所有蝴蝶花纹剜去，留下了密密麻麻的伤疤。

童年的遭遇让高兴害怕被支配，作为一个连命运都不放在眼里的怪物，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服从梦的意志？

在高兴有能力、有希望反抗梦时，他不会跟梦翻脸，默默的等待机会；可神龛被毁之后，一切都变了，深层世界的规则无比残酷，哪怕是不可言说也绝对不能露出弱点。

神龛是不可言说的根本，三魂破灭时，高兴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事实上一切都和高兴预料的相同，梦改变了计划，高兴将成为一件牺牲品，用来吸引韩非和警方的注意，分担梦的压力。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过有一件事高兴很肯定。相比较和带着自己母亲一起过来的韩非同归于尽，高兴更偏向于让自己创造出的“完美作品”去毁掉梦。

他是一个无比自私邪恶的人，不管这个世界未来是好，还是坏，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我，那我就要毁掉你们。

高兴尝试用这样的理由去说服自己，但事实又真的如此吗？人是一种无比复杂的生物，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最后时刻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溃烂丑陋的灵魂带着所有罪恶消散，韩非远远的注视着高兴，对方的灵魂已经被提前挖空，能够被利用的东西全部变成了灰色的梦尘。

头戴面具的三大犯罪组织成员仓皇逃窜，韩非并没有去追：“高兴当着我的面魂飞魄散，但是……我脑海里那个敲门声却没有消失！”

韩非朝着四周看去，脑袋流血的沈洛朝韩非求救，但韩非却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一刻也没有停留。

“摩天大楼和乐园的通道都有人看守，问题会出在哪里？梦还掌握有新的通道？”

“救……”

“黄哥，鬼蜮已经消散，立刻联系新沪警方，你叫上陶助理一起！”韩非提前看到了最糟糕的一天，可神龛被毁后，敌人也知道未来被韩非知晓，他们绝对不会傻傻的按照原计划行事。

“哥，救、救一下……”

“警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永生大厦内部通讯恢复正常。”陶助理和那名工作人员飞奔而来：“这次大楼内死了不少人，将近五分之一的研究员被仿生人猎杀，永生制药这次摊上大事了。”

“我、我还活着，我……”沈洛满身锁链，血液浸湿了衣服，他吃力的抬起手。

“高兴很可能是被当成了弃子！梦现在极有可能察觉到傅生把那个东西给了我！它真正的计划会是什么？”韩非双眉紧皱，梦管理不是人，它本身就是从深层世界里出来的，这样的家伙身上没有一丝人性和漏洞，非常可怕。

“救……啊！踩着我手了……”

听到惨叫，陶助理才发现地上的沈洛，他原本以为那是一具尸体：“不好意思。”

陶助理赶紧把沈洛扶起，韩非则顺势往后退了五步，然后才继续开口：“你别离他太近，找几个工作人员把伤员送医院去，我们留下来等警察。”

韩非本不想和沈洛有任何接触，但他隐约在沈洛身上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让我看下伱的伤口。”韩非的手轻轻按住沈洛后脑，歇斯底里的狂笑声在自己耳边响起，随后那声音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当中。

人人都会恐惧的疯狂笑声，在韩非听来却很亲切，当那笑声重新在他脑海里响起时，他内心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有些韩非曾经想不通的问题，慢慢有了答案。

二号在神龛里曾说过，狂笑将一部分意志分离了出去，现在看来狂笑是在乐园神龛中就盯上了沈洛，也是他引导梦残存的意识进入了沈洛的脑海，把沈洛包装成了——梦的继承者。

“怪不得那些变态杀人狂会那么喜欢你，我就说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韩非看到沈洛的惨样，本想安慰他几句，不过脑海里的笑声似乎在指引他去做一些事情。

走向被保留下来的十三个箱子，脑海当中笑声让韩非依次去触碰它们。

打开箱子，韩非将梦培养的一个个绝望抱起，他后脑的黑盒当中涌出了某种无形的力量。

箱子内的绝望被韩非承受，金生、小八……一个个绝望的名字映入脑海，一段段绝望的人生被吸入黑盒。

当韩非打开存放有二号大脑的箱子时，他后脑的黑盒发生了变化，代表救赎和毁灭的两面同时被打开。

黑盒当中，仍旧是一个黑色的盒子，看着没有任何变化，但韩非却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跟刚才不太一样了，他好像能够更加直观的感受到每个人的情绪，他的精神和意志也在黑盒被打开的瞬间获得了质变。

双手伸进存放二号大脑的箱子，韩非将箱内的特殊容器取出。

二号的大脑还“活着”，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维持着运转。

“血色夜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狂笑声引导着韩非进入黑梦，来到那仿造黑盒建造的黑箱中心，他将二号的大脑放在这庞大的黑色房间里，让其处在高兴一开始站立的位置。

通向深层世界的桥梁已经断裂，虚幻的梦境向内收拢，最终所有异常全部消失在了二号的大脑当中，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二号臆想出来的。

同样都是不可言说，二号一直在隐忍，他的鬼蜮从未在现实里展开过，没人知道这颗大脑是如此的特别。

“好了，接下来就只能等警方和永生制药的人过来了。”

不可言说在现实当中发挥的实力远超韩非想象，整栋永生大厦都被笼罩，所有人都被支配，现在就算鬼蜮消散，其中百分之八十的人还是无法完全消除影响，有些人的性格甚至发生了永久的改变。

足足过去了二十分钟，永生大厦内部人员逐渐摆脱了鬼蜮带来的影响，他们和警方同时乘坐电梯来到了地下十八层。

满地的血污和尸体，震惊了很多人，救援队将伤者抬走，剩下的人则全部朝韩非走来。

不管是警方，还是永生制药的高管，所有人都脸色极差，这也加重了韩非的不安。

“韩非，你怎么在这里？”警方的领队认出了韩非。

“是永生制药一位大股东委托我过来的。”韩非拿出了杜静给的身份证明，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大概给警方讲述了一遍。

听到三大犯罪组织的阴谋被挫败后，那位领队警察双眉稍有舒展，但表情依旧很严肃。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下一步你们是不是要展开对永生制药的调查了？”韩非靠近警方后，才小声问道。

“暂时我们恐怕不会对永生制药和深空科技进行调查。”领队警察看着韩非，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现在我们需要这两大科技巨头的全力协助，调查和处罚估计要等一段时间。”

“为什么？”韩非有些不解，永生制药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极为恶劣，公司内部必须要进行大清洗才行。

“就在今天，星期四午夜零点的时候，所有呆在《完美人生》主城区的玩家，全部都无法退出游戏了。”领队警察语速不快，每个字都狠狠砸在了韩非心上。

“无法退出？！”

“是的，现在《完美人生》游戏已经全面停服，深空科技利用系统暗门想要把所有玩家踢下线，可就算这样，那些呆在主城区的玩家依旧无法退出游戏。”领队警察拿出了警方内部的通讯装置：“有些玩家的亲人尝试强行将玩家拖出游戏仓，断开连接，但那些玩家离开游戏后全部陷入了昏迷，自我意识丧失，半个小时前甚至有一位玩家出现了脑死亡的情况。”

“现在大概有多少人不能退出游戏？”

“《完美人生》是休闲治愈游戏，很多人白天忙碌工作，喜欢晚上躺在游戏仓内睡觉，精神意志进入乐园里放松，所以午夜零点是在线人数最多的时刻，当时停留在主城区的玩家大概有四百万左右。”

听到这个数字，韩非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能够买得起游戏仓的人，至少也是比较富裕的中产，他们大多担任着比较关键的职位，如果他们全部被困在《完美人生》内，将会造成极大的冲击，引起巨大的恐慌。

更加可怕的是，韩非认为这一切都是梦在搞鬼，它不会单纯的将玩家们困住，以它的性格和做事风格，很有可能是想要占据支配这些人，对他们进行人格和精神上的改造，就像当初对待高兴和蝴蝶一样。

改造一旦完成，这四百多万玩家都将成为梦繁衍罪恶的“巢穴”！

如果那时候玩家们可以正常下线，他们当中绝大多数可能都已经不再是原本的自己，有些说不定还会被深层世界的鬼怪附身。

“它是怎么做到的？”韩非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的可怕，他掌心已经出汗。

“具体情况还在调查当中，初步判断和永生制药一位叫做傅允的管理者有关，是他启动了永生制药掌握的所有系统暗门，也是他找到了《完美人生》的漏洞。”警察领队点开了通讯器上的画面：“就是那个你让局长注意的傅允，他在很早以前就离开了永生制药，根据我们的调查，他最开始加入了星期日夜校，后来又背叛了三大犯罪组织，整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背叛了三大犯罪组织？”韩非知道高兴手下的小鬼就是傅允，这个由傅天培养的孩子，似乎是先背叛了永生制药，然后又背叛了高兴，现在看样子是成为了梦的手下。

“他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被永生制药已故董事长专门写遗嘱要提防的人，老董事长的亲生子女也算是人中龙凤，但跟傅允相比，真的差太远了。”警察领队说的很不客气：“现在的局面就是这样，上头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在四十八小时内救出所有被困玩家，所以我们现在也只能和永生制药、深空科技全力合作，让他们将功补过。”

三大犯罪组织对智慧城区核心智脑的攻击还未停止，《完美人生》游戏又出现了惊天变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永生大厦地下的通道没有被打开，不然灾厄必将爆发。

“困在《完美人生》里的玩家出不来，停服之后外面的人也进不去，精神世界和现实被阻隔，一旦有什么意外出现，后果不堪设想。”领队警察也非常担忧。

通信已经恢复，韩非拿出手机拨打了金俊、白显等等身边朋友的电话，没有一个人接听。

“深空科技那边有针对《完美人生》智脑的漏洞，过段时间应该能把玩家送进去查看情况，不过进入游戏的玩家大概率也无法再回来。”领队警察收起了通讯装置，开始清理现场。

站在旁边的黄赢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悄悄走了过来：“别担心，等深空科技准备送玩家进去的时候，我会以第一玩家的身份报名，尽量查探清楚主城内部。”

“不要冲动。”韩非摇了摇头：“我手里掌握着两条通道，摩天大楼顶部的通道连接着现实，乐园通道连接着完美人生浅层世界，如果两条通道全部顺利打开，我能送部分玩家逃离。”

黄赢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自己的朋友竟然如此关键：“你这……简直就是活阎王啊？”

“你是在夸我吗？”韩非又压低了声音：“我有招魂天赋，等我先把白显他们招下来，等问清楚后，再做决定。”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你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