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人在夜郎
作者:天外射手 | 分类:游戏 | 字数:1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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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盘龙城
头回上盘龙城,仇由就被江口码头排成一片天的船只震住心神。
江口码头有十几个龙溪口大,船只随波晃动的阵容,他多望几眼,就觉得有点头晕。他觉得那些船只似乎只要插上翅膀就能把天遮住。蛇山与龟山隔江相望,像一对互不臣服的天敌。南蛇北龟的大名,被盘龙城的红白喜场弄成名贵压席菜。
在盘龙城,唯有象鼻、熊掌、虎尾、鲨翅能压住蛇龟菜的身价。
象、熊、虎、鲨是动物顶端大神,其身价远超营养价位,都是名厨抓住名嘴爱吃稀物的心理炒作出来的天价效应。能把大神弄上名席的猎人,一般都是海盗出身。
仇由吃过虎头肉,没有吃过虎尾。
他无法想象一条虎尾为何比几个虎头还贵。他没见过象、熊、鲨,无法评价这些大神的身价是怎么定位的。怀王客死他乡,盘龙城开流水席悼念怀王。他与何月白都吃了到免费的大神汤。这些名贵的混合汤,与老王的头锅酒摆在一起,他吃出一身火。
露天鬼戏台,挤满看鬼戏的盘龙城人。
怀王与巫女圆梦的情节,感动得盘龙城人都哭红眼睛。
他不明白盘龙城人重温这段旧梦的用意是什么,更不信巫女的咒语能把怀王的魂从他乡招回楚地。何月白哭倒在他的怀里,他把何月白当成鹊桥的化身。
他不知如何安慰何月白,就对何月白提起自己的差事。
何月白说红鼻子是王爷的心腹,进档案厅比跟四子跑腿有发展前途。
仇由把何月白当知音,就把心里的想法全盘托了出来,说我不是那种挑三捡四的人,理事关心我,全龙溪口人都知道,要怪就怪我过惯了阳光的日子,无法呆在阴暗的空间里。何月白说厅长跟我讲了,现在公房紧缺,档案厅是厅长亲家的私房,条件是差了点,但困难是暂时的,等条件成熟了,厅里会改建或另找地方建档案厅,你想办大事,不吃点小苦怎么行呢,亏你还是搞管理的。
仇由说这只能怪自己心大福分小,天生是吃大苦的命。
何月白见仇由不开窍,不想把局面弄僵,移开话题,说你的事,自己拿主意,盘龙城的天比龙溪口大,应该符合你的心境吧?
仇由说心境的大小,有时间把关,我看惯了龙溪口的天,看盘龙城的天,一下还看不顺眼。何月白说我头回来盘龙城,也觉得这里的天太大,多看几回就顺眼了。
何月白买齐孤儿园过冬的棉衣,时间已经过去三天。
仇由摸清夏商立国的根源,还没有看够盘龙城的天。
但何月白的音容笑貌却像盘龙城上空的白云深深地刻进了梦境里。高处的白云,飘在青蓝不分的领空,使仇由对白到骨子里的背景萌生出深深的敬畏感。当这种敬畏感与何月白的画眉眼对上号,他被年轮的圈子困在白树林的树瘤心里。
树瘤是一种病态,做成鬼面具,却是一种艺术品。
何月白在鬼戏中,最爱扮成白发老人的形象,心态却像熊孩子一样天真。也许是洗衣女的戏衣洗得干净,他的童心被唤醒,还建议何月白弄一只小狗熊做道具。
这个想法并非一时冲动。
马帮为龙溪口送免费盐,带着一头小黑熊串门。仇由才知道大自然中还有一种胸毛呈白月牙形的动物叫狗熊。这种动物在龙溪口咬伤洗衣女,给他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
小狗熊下河洗澡,弄浑水源。洗衣女拿捶衣棒去戳小狗熊的屁股,被小狗熊反口咬伤拇指。这件事在龙溪口引起轩然大波,是马帮指责洗衣女干涉小狗熊下河洗澡的权力。龙溪口人拿了马帮的好处,都站在小狗熊的立场数落洗衣女戳小狗熊不对。
在他看来,小狗熊未成年,处于弱者位置,有人卫护可以理解。但洗衣女同马帮比起来,其身份就转变成微不足道的弱者了。为强者站队看似正常,实则透露出生存法则的残忍一面。这种取向同小国依靠大国生存的道理是一样的,大树底下乘凉,也有被吃掉的风险。
他记住狗熊的名字,是马帮七把手也叫狗熊。
狗熊在中原,那可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的头号猎手。凡被狗熊盯上的猎物,基本铁定是盘中餐。江湖中,偶尔传出狗熊猎物有漏网之鱼,那也是屈指可数。
最有名的公众人物,数楚辞创始人屈平。
仇由陪何月白上盘龙城。有小道消息称狗熊每次盯上屈平,天上就会雷声大作。
江湖甚至传出屈平是雷神的化身,天地间没有人敢动屈平。
在江湖中,关于狗熊的身份,说法不一。
有人说狗熊是楚人。有人说狗熊是秦人。
仇由不信雷神的说法,还是从离谱的传说中总结出一个相似点,中原人似乎都不愿意承认狗熊是中原种。这种相似点如同楚武王以蛮夷自居,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相对而言,秦人起家要晚一点,中原诸侯会盟,根本不会邀请秦人,常把秦人视为戎狄。
狗熊名气大,与江湖声誉并不匹配。
仇由回到龙溪口,心仪鹊桥的梦境却被何月白的花甲龄打破了。
仇由不敢见何月白,想让时间来淡化这种生理上的距离。他不爱看鬼戏,充当鬼戏迷的角色,只是为了捧场,完成鬼戏的艺术使命,把鬼角当成老太摆。
仇由找屠夫拉家常,原本是想打探金子来野店的用意。
屠夫好像跟野店有过节,仇由一提金子,屠夫就叫大奶妹给孩子换尿布。
仇由听出苗头不对,就改变思路,问家里有几个孩子。
屠夫说有三个,两个大的在奶虎园认字,小的刚满月。
仇由心生羡慕,说这里向阳,风水旺,福分大,家里有三个宝。
屠夫说,福大命苦,大的靠不住,看小的能不能捞回点洗尿钱。
仇由说孩子是无价宝,不谈钱,不谈钱。
大奶妹边给孩子换尿布,边拿奶壶哄孩子,说屠夫认猪,钻进钱眼,客官跟他谈孩子,掉价。屠夫把尿盆洗干净,摆到路口,说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老子不认猪,你们上龙溪口看鬼戏,喝西北风。
大奶妹说人家野店伙计不认猪,认虎,混得比你干净。
屠夫说嫌老子脏,你跟人家过去,把孩子给我。
大奶妹说孩子是我身上掉的肉,凭什么给你。
屠夫说凭孩子是老子的种。
大奶妹说你把种下到我的地里,就得连我一起养,你养不起,让我带孩子回奶虎园,不要你养,你认猪也好,认钱也好,保证没人拖你后腿。
屠夫说不行,要走你走,孩子不能带走。
好,你不讲理,那我也不客气了。大奶妹把孩子放回肉摊的摇蓝里,说今天当着客官的面,我们把孩子的事说清楚,看孩子归谁。
仇由见大奶妹与屠夫争孩子,心里的幸福感一下被双方的矛盾冲散了。他没当过家长,连亲老子也没见过,潜意识里认为老子就是家长的化身,是孩子的守护神。娘亲嫁给亲老子的仇人,老子的光辉形象在他的心里也多了一层阴影。
作为受害者,仇由不想把负面的情绪传递给别人。
他知道孩子缺少钱可以弥补,家里缺少爱就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
他不想看到骨肉分离的悲剧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把屠夫扯到肉摊的另一边开导起来,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孩子是见证你们相爱的结晶,不管遇上什么困难,有什么矛盾,都要把孩子的未来放到首位,因为没有一个孩子愿意生活在一个单亲家里,这对孩子是不公平的,也是一种伤害。
屠夫气呼呼地说,孩子的事,遇上败家的娘们,老子说不清楚。
大奶妹双手插腰,说你心里有鬼,不敢说。
屠夫不想在客人面前示弱,说老子有什么鬼,你说。
大奶妹说你怕我把孩子带到奶虎园,不认你,等你老了,光有钱,猪不认你。
屠夫被大奶妹说中心事,脸色变得很难看,说猪不认老子,有鬼认,老子不信鬼不认钱。大奶妹说那你让我带孩子回奶虎园,让鬼给你养老。
仇由听明白了,心却乱成一团麻。夜郎人爱看鬼戏,不太重视小孩子的教育,认为小孩子就是玩的年龄,不用学习。
何月白找多筒王子合办孤儿园,小孩启蒙教育才被夜郎府列入重点保护对象。
眼下,中原战事日益向四周扩展,周边小国全靠大国撑腰才能生存。
夜郎投靠楚国,过去只要出钱,现在还得出力,帮征兵。
百姓不想把孩子送上战场,都不愿生孩子,养老已经成为夜郎最沉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