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闲做了很长的梦，梦境反复，每一次都是车祸的瞬间，但又跟这次的经历完全不一样。

每次灯光照到眼皮，他都从梦里惊醒，可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时，就又会被拉入梦境深渊，循环往复。

一开始迷雾蒙眼，始终看不清驾驶座上那人的脸，然而随着梦境重复的次数越多，迷雾散尽，那张脸也渐渐现出了真容。

商尧！

居然是商尧？！

怎么会是商尧？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两个商尧？！

因为太震惊，再次和大货车迎面撞上的瞬间他都没顾得上恐惧，直到车子翻滚冲破路障翻过绿化带，他才本能转头，看到了大货车司机的脸。

容兆升！

这震惊不亚于发现和他经历车祸的人是商尧，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医院病房的天花板，耳边是仪器的滴滴声，空气中，是不算难闻但也绝对不好闻的消毒水味道。

两场车祸的记忆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疯狂冲撞，容闲皱紧眉头强忍疼痛的重新闭上了眼。过了好一会儿再睁开，才反应过来是在ICU里，想到商尧，他心里一急，猛地坐起却没能成功，倒是因此惊动了医生。

任由医生查看情况，看着大家脸上松了口气的神情，容闲张口却没能发出多大的声音，全都被氧气罩给挡了个严实。

还是被医生带进来的商烁看出他的心思，附身安抚：“大哥没事，人已经先你醒过来了，等再观察观察，确定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转VIP病房。”

听到商尧没事，容闲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再次醒来，已经被转到了VIP病房，和商尧一起。

商尧睡着，阳光落在他脸上，有一种迷离的朦胧质感，就像梦里看到的那张脸一样。

但容闲知道，那不是。

即便那人在他眼里，从来都是商尧的模样，但他心里知道，不是。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再被他心理作用，细描成了百分百商尧的样子。

商玦是因他而死，他有什么颜面，面对商家人啊？

又有什么资格，背负商二叔家的丧子之痛，和商尧幸福厮守？

商玦真心拿他当挚友，而他却卑劣的只为那一张相似商尧的脸。一边恨着商尧，处处和商家划清界限，一边又默认商玦的接近。

那天如果没有答应商玦的邀约，没有坐上商玦的车，对方根本不会死。

难怪商尧对他这段记忆三缄其口，原来是怕他内疚吗？

可是……痛失亲人，他们才是最痛苦的吧？

甚至醒来就没见他们与商二叔家有往来，是不是就是因为和他的联姻，造成了分歧？

容闲越想，眉心皱的越紧，不禁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而生死一刻看到的容兆升，更是让他恨得呼吸粗重用力攥了攥拳头。

等等，容兆升……他不是在坐牢？

容闲蓦地睁开眼，越想这事越不对。

还有……

上次车祸是容兆升，那这次呢？

想到这，容闲神色一凛。

可他身体实在虚弱，加上情绪波动大，都没注意病房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护工从卫生间出来，都没发现人有醒来过。

商父商母提着熬好的鱼汤进来，看了看睡着的两人，问护工：“没醒呢？”

“没。”护工摇头，接过商母手里的保温桶：“毕竟失血过多，医生说刚开始是会这样，不过睡着更有利于恢复。”

三人都怕吵到昏睡的两人，刻意压低着声音，但还是惊醒了两人。

而且容闲本来就睡得不沉。

“爸，妈？”容闲看着二老，不觉心头一揪，几乎被愧疚淹没无颜见他们：“对不起，都是我，是我连累了商尧……”

之前是商玦，如今是商尧……要是商尧再有过三长两短，两条命，他就是千刀万剐都不够赔给商家的。

他这样的祸害，商家人本该恨他怨他避他如蛇蝎才对，然而没有，他只在二老眼里看到了心疼。

可越是这样，心里的负疚感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容闲急喘两声：“我害死了商玦，又连累商尧，我……”

“胡说什么呢？”容闲话没说完，就被商母握手打断：“当初商玦的死，那是意外，跟你没关系，这次虽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但也是他人歹心害人，跟你什么关系？”

“可是……”

“好了。”容母看了一眼又急又一脸心疼但什么也做不了的商尧：“这事不怨你，警方已经在调查了，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养伤，妈亲手炖了鱼汤，既然醒了，就都起来喝点。”

听到这话，容闲这才知道商尧也醒了，迟疑着转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商尧眼里的情绪让容闲发懵。

“你想起来了？”好一会儿，商尧才颤抖着唇，艰难的问出口。

容闲眸光颤了颤：“嗯。”

然后商尧就不说话了，沉默转开了脸。

就在容闲以为商尧是又睡过去了时，对方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容闲：“？”本来因为两次车祸挺难受的，听到这话却是一愣：“离婚？”

商父商母陡然听到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倔强宣言，也是一头雾水。要不是看商尧虚弱，商母甚至想过去给他一下。

“说什么胡话呢？”商母无语，示意护工倒汤：“撞到脑子撞傻了？人家闲闲给你说离婚了吗你就不离婚？”

商尧闭眼：“想要离婚，除非我死，你只能丧偶，一辈子也休想离异。”

容闲：“……”

商父商母护工：“……”

护工倒好鱼汤，当即伸手按铃：“让医生再仔细做个检查吧，感觉应该是脑补受创引起的！”

医生来的很快，听完护工的描述也是一脸凝重，怀疑是脑部受损引发的思维紊乱：“之前的检查结果看，头部虽然有瘀血，但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可现在患者出现思维紊乱，我建议最好再做个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