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
作者:吉力 | 分类:游戏 | 字数:11.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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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2)
由于睡得太迟,第二天清早起床,采菱觉得有几分头痛脑胀。一边懒懒地穿衣,一边暗忖着如何开始在谭府的生活,不料外出打洗脸水的如月带回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昨晚老管家谭守德死了。
“啊,他....他怎么死的?”采菱瞠目结舌。回想昨天在家里和谭守德见面的情形,各执一词的声音似乎仍在耳边。虽说人生无常,但一夜之间曾近在咫尺的人便化作幽魂,并且事先没有一点征兆,也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到底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如月支吾着回答,显然也受了惊吓。她只在井边听到如花等几个丫头的议论,说是昨夜谭管家扶送老爷进房休息,回来时路过祠堂边的废弃花园,也不知什么原因,谭守德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老爷呢?”采菱追问,“老爷没什么事吧。”
“老爷好好的,只是喝多了酒。”如月说:“不过,天没亮就起床赶去省城了。”
“哦,为什么?”
“不清楚……”如月挠着头说:“好象半夜有人送信来,大概是省里的少爷又惹什么祸了。”
采菱低头不语,心思烦乱,想不到初进谭府就遇上诸多变故,对自己来说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果然,谭守德蹊跷的猝死引来了不少流言蜚语。先是有一种离奇骇人的传说,据那一夜与谭守德同行的小厮谭贵讲,当时他俩结伴走过祠堂边的小路,花园里面隐隐飘出一阵凄惨怪异的哭叫。谭贵吓了一跳,侧耳倾听又声息全无,然而转眼看谭守德时,却发现他惊恐万状,神情痛苦,紧接着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一命呜呼了。请大夫过来验视也查不出结果,一定是恶鬼附身的原故。绘声绘色的描述经过一帮仆役丫鬟的添枝加叶,越发将故事演绎的活灵活现,使得许多人栗栗危惧,夜不能寐。
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几天,无形的恐慌有所消退,但关于谭守德的死因又衍生出另外的解释,下人之间流传的风言风语对采菱颇为不利。他们以谭守德在采菱家遭遇尴尬为依据,说新娶的姨太太生性尖刻,对老管家百般**刁难,以致谭守德急火攻心暴病而亡。还有人说采菱双腮带红,是天生的克夫相。并且她属虎,谭守德属羊,“羊入虎口”,在劫难逃,一条老命就此断送。
说白道黑的言论辗转传入采菱耳中,不由得切齿痛恨。记得八岁那年,镇东头的常半仙曾替自己算过命,声称宽额秀目,十指尖尖,会走三十年的帮夫运,怎么到了谭府下人嘴里竟差若天渊。即使命硬克夫,也是殃及老爷,和管家的生死又有何干,可见全是信口开河。
采菱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虽然生气,却能够洞察症结。明白那些卑琐小人之所以狂妄欺生,是因为看见她刚入谭家,老爷便不思温存出门远行,想必难获恩宠。自己只有施展逢迎手段,设法讨取老爷欢心,才能稳固在府中的地位,到时候下人们自然敬畏伏贴。打定主意,采菱不再烦躁,依然我行我素,对待任何闲言碎语都一笑置之,反而给人留下一个清和平允的印象。
几天下来,她对谭府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男仆杂役大多在外宅居住,只有少数心腹下人可以自由出入听候调遣。因此老爷不在家时,内宅就剩下各房姨太和几位小姐,以及成群贫嘴多舌的丫环老妈。采菱暗自好笑,难怪外人说谭府阴气浓郁,香火不继,这里面活脱脱似《西游记》中的西梁女国,只可惜没有一条可供繁衍生息的子母河水。
或许是近处无风景的道理,谭老爷选色喜欢从外乡着手,采菱是唯一的本地人。通过一番鉴貌辨色,她发现其余姨太虽然燕瘦环肥,各有千秋,但无论姿容、年龄,自己都算得上出类拔萃。于是很自然地生出得意的念头,甚至盼望老爷早些归来,只须尽心笼络,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但是,自信带来的愉悦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就被枯燥乏味的感觉替代。每天除了三餐睡觉之外几乎无所事事,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偶尔也会上其他姨太院里串门,尤其常去宋姨太那里。采菱十分清楚,想要在此安枕而卧,首先要收服这个女人,因为在谭府内宅,颐气指使的宋姨太如同统摄六宫的敕封皇后。
一日午饭过后,采菱领着如月在宋姨太屋里闲坐聊天。不一会儿门帘掀起,宋姨太出嫁的女儿梅玉带着孩子回来探望。采菱不愿妨碍娘俩说体己话,知趣地起身告辞。宋姨太也没有强留,笑脸相送。
宋姨太的院子位于谭府东南,距采菱的住处颇有一段距离。午后的阳光分外强烈,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生出一种四肢慵懒的感觉。于是采菱问如月有没有回返的捷径。
“是有一条近道”。如月迟疑着说:“可是,眼下已经没人肯走了。”
“为什么?”
“因为那条路经过花园。”
“哪个花园?”
“就是那晚老管家出事的地方……”如月吞吞吐吐地说。
“噢,”采菱立刻释然。随着谭守德入土为安,众说纷纭的谣言已不再盛传,只是回想起来,依然是一团莫可究诘的悬疑。采菱一时好奇心起,怂恿着说:“咱们过去看看好么?”
“……您就不害怕吗。”如月愕然。
“青天白日有什么可怕的,”采菱了无惧意,说:“我从来就不信那些稀奇古怪的鬼话。”
如月不敢违背主人的意向,领路来到花园附近,四周冷冷清清,阒无人声。花园荒废已久,又加上谭管家的中邪而死,越发蒙上一层诡异恐怖的色彩。胆小的人宁可绕道远行,也不愿涉足于此。
紧闭着的两扇院门黑漆剥落,当中悬挂一把锈迹斑驳的铁锁。采菱走上前,伸手推了一下,露出一道两寸宽的缝隙。凑脸过去,可以看到院内的世界。
花园的构造相当深广,顺着一条蜿蜒小径放眼望去,假山修竹,高下相间,凉亭石凳,一应俱全。虽然长期无人清理,多少透出几分衰败之气,但正值草长莺飞之际,仍旧遮掩不住春意盎然的景象。采菱兴致勃勃,遥想当初姹紫嫣红、群芳竟艳的全貌,不禁更加憎恶穿凿附会的流言,如此明媚秀丽的地方,又岂能是妖魔作祟的所在。
采菱后面的如月由于身材偏矮,看不见院中情形,只有左顾右盼,把风守望,一边小声催促。“太太,不要耽搁太久,被人瞧见就不好了。”
采菱却置若罔闻,只顾踮着脚尖恣意偷窥,并且有了新的发现。假山旁边的一片地上,杂草丛中生长着几簇五色缤纷的花朵,似乎是芍药。粉白紫红,极其醒目,虽然被人遗忘在荒芜角落,也不肯隐藏半分娇美。采菱既惊且喜,头脑里倏尔闪过一念,迫切地想要进入院子,采摘几枝鲜花回来。或者佩戴于发际,或者晾干留作绣花样子——其实,她并不擅长女工针线,只是闲来无聊,也算是一件消磨时光的乐事。
“你去找半块砖头来,”采菱转身吩咐如月,“咱们砸开园门,进去逛逛。”
“万万使不得,”如月摇首咋舌。“老爷定下的规矩谁敢违抗?”
“怕什么,”采菱满不在乎地说:“老爷不在家,况且也没有人看见。”
“事后被人知道了也不得了,再说不一定砸得开铁锁……”如月执意不从。
正在相持不下,听到路边传来一声清晰而严厉的呵斥。“喂,你们是哪房的丫头,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都吃了一惊,急忙掉头望去。采菱立刻呆住了,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耳畔山呼海啸,周身的热血仿佛在刹那间凝结。
想不到这一望竟引出了一段纠缠不清的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