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
作者:吉力 | 分类:游戏 | 字数:11.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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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2)
搬出裕田花园后,凌娟似乎越来越远离了恐惧,却又难以恢复到从前的快乐。每天出入交易所,偶然与楚歌四目相望,就会从对方的眼中发现一抹往日的温情,这时她的心里禁不住涌出一片无法排解的歉疚,也悄悄留意到楚歌的面容憔悴,神态委顿,显然仍未摆脱困厄。她感同身受,却爱莫能助,渐渐地也变得郁郁寡欢。
然而,以凌娟不甘寂寞的性格,十分擅长调节自己的情绪。为避免令人尴尬的邂逅,尽量减轻沉重的心理负担,闭市之后,她很少返回本公司,大部分时间在其它单位逗留游逛,常去的地方是仇美云和庄世杰所在的隆昌公司。
和凶多吉少的楚歌相比,近来庄世杰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不仅做单连连获利,又有许多客户慕名来投,其中地位最显赫的当数福达集团的老板陶咏南。青云直上,自然神采焕发,举手投足之间顾盼雄飞,加上一班攀龙附翼者的交口赞誉,俨然成为交易所里一颗耀眼的明星。
庄世杰能言善道,豪迈洒脱,工作之余也是众人围绕追随的中心。往往由他牵头组织牌局,或者安排花样繁多的娱乐节目。这天下午收盘,五六个经纪人和客户等着领取结算单,有人提议:“世杰,闲坐着无聊,给大家说个笑话吧。”
庄世杰答应一声,瞥见凌娟正在窗边翻阅报纸,缓步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环视左右笑道:“说笑话太没有品味,我来讲一个鬼故事吧。”
凌娟闻言神色微变,立刻觉得浑身不自在,但看到别人依次落坐,都摆出一副准备侧耳倾听的架式,不便扬长而去,只好强作镇静。
庄世杰收起笑脸,开始了声情并茂的叙述:“故事发生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有一家地理位置非常偏僻的医院,白天登门求治的患者就不多,晚上更显得格外冷清。并且医院的规模狭小,急诊室和停尸房之间的距离不过百米。大约午夜两点,整座医院只剩下急诊室里的一盏灯光,有一个年轻大夫值班。他胡乱看了一会儿杂志,感到双眼困涩,正要熄灯睡觉,忽然刮过一阵寒气袭人的阴风,面前的门无声地开启了……”
庄世杰嗓音低沉,言语生动,极尽渲染之能事,很快制造出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房间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门打开后,一个全身裹在灰色斗蓬里的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大夫眼前。风帽拉得极低,几乎看不见脸上的一寸肌肤。年轻大夫毛骨悚然,颤声问:‘你从哪里来,到这里干什么?’
‘我从停尸房来,到这里看病。’灰衣人含糊不清地说。
‘从停尸房来……是人是鬼?’
‘以前是人,自从吃过你们医院的药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既然你想看病,总得露出真实的面目吧。’大夫战战兢兢地说。
‘好吧,’灰衣人说,随即徐徐拉开了斗蓬。年轻大夫顿时惊呆了,因为除了一张颜色灰败的面孔,他只看见一具白森森、空荡荡的骨架。”
庄世杰的神情相当诡异,屋里的听众胁肩累足。有两位试图表现非凡的胆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又显得极不自然。大家不约而同地屏声息气,唯恐打断了抑扬顿挫的演绎。
“年轻大夫说:‘你身体内的器官怎么都没有了?’
‘原来有的,吃过你们的药就变成这样子了。’灰衣人少气无力地说。
‘哦,你的胃是怎么没有的?’大夫问。‘化掉了。’灰衣人凄凉回答。
‘你的肺呢?’‘化了。’
‘肝呢?’‘化了。’‘肠子呢?’‘也化了……’
‘那么,你的心呢,’大夫说:‘如果没有心,谁也救不活你了。’
‘有的,有的,我的心——’灰衣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
事实上是庄世杰的语调提高了许多,并且叉开五指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猛然伸向凌娟的胸前比划了一下,厉声喝道:“我的心在这儿哪——”
包括凌娟在内,四周发出一片失声尖叫,随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但凌娟所受的震动出人意外,一张俏脸由通红转为惨白,眼眶里充溢着恐惧的泪水,魂不附体地站起身来,丢下手中的报纸,呜咽着向门口跑去。
众人不由得愣住,庄世杰更觉得难堪,讪笑着不知所措,有人说:“世杰,你这次的玩笑开得过火了,还不敢紧跟上去赔罪。”
庄世杰如梦初醒,急忙追了出去。凌娟的步伐极快,找到她时,已经站在交易所楼前的台阶上。此刻外面细雨霏霏,她正彷徨四顾,如有所失。
“凌娟,对不起……”庄世杰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轻轻地开口。
凌娟的目光中布满了惊惶和幽怨,甚至情不自禁退后了一步。看看附近无人,蛾眉倒蹙着说:“想不到在背后捣鬼的人真的是你。”
“捣鬼……捣什么鬼?”庄世杰莫名其妙。
“不要装腔作势了,”凌娟怒形于色,“若不是你设计陷害小楚,怎么会讲出那样古怪离奇的故事。”
“你说的话我怎么全不明白呀,”庄世杰越发摸不着头脑,“我不过一时兴起,逗大家一乐,和小楚又有什么关系?”
见他大惑不解的模样不象出于做作,凌娟也感到迷茫。深思默想,楚歌的祸生肘腋似乎和庄世杰的信口开合并没有必然联系,于是迟疑着说:“你真的不知道吗?”
“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庄世杰说。
凌娟犹豫片刻,如诉如泣地说出了近来荒诞怪异的经历。庄世杰听得目瞪口呆,恍然叹道:“难怪这几天小楚看上去垂头丧气的,原来是碰见鬼了。”
“你也不必幸灾乐祸,”凌娟悻悻地说:“每个人都难免有运气不好的时候。”
“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匪夷所思。”庄世杰解释,然后郑重其事地问:“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浅薄无行的人吗。”
“反正不见得多么高尚,”凌娟冷笑,“否则就不会玩弄手腕,暗地里拉拢陶咏南,使小楚陷入被动局面。”
“这两件事不可同日而语嘛。”庄世杰不以为然地说:“当今的社会,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任何人都有权利追求更加美好的未来。换作小楚如此,我也毫无怨言,那毕竟属于公平竞争的范畴。”
凌娟难以应付他无碍的辨才,只得紧闭双唇,脸上依然挂着不屑的神情。
“你不该再怀疑了,”庄世杰苦口婆心地表白,“就算我和小楚的交情不够深厚,也决不会干出卑鄙龌龊的勾当,何况看在你的份上,我也狠不下心来……”
凌娟微微一怔,遽尔抬头,正好捕捉到他眼里一点炽热的光芒,不由得面红耳赤,转身欲走,却发现雨越下越大了。
“我来送你,好不好?”庄世杰温和的请求令人不忍拒绝。
凌娟六神无主,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庄世杰的座驾是一部银灰色的奔驰梅塞德斯,两人匆匆上车,庄世杰却改变了主意,说:“时间还早,干脆先一起去吃顿饭吧。刚才把你吓坏了,理当为你压惊。”
“不行……至少今天不行,”凌娟的语气已经趋于轻柔,说:“我要去看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