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风云的摩诃无量，叶孤城一直难以理解，所以他以天外飞仙胜过风云的摩诃无量后，就径直来往凌云窟中。

以望气之法来看，风云的气运始终都离不开凌云窟，麒麟魔血如此，聂风的聂家刀法和血菩提也是如此，在风云今后的命途之中，依旧与凌云窟相互牵连。

所以想要知道风云的奥秘，探寻凌云窟便是最佳的选择。

此并不是要截获风云的机缘，除了叶孤城不屑为之外，只要触及风云的机缘，就注定叶孤城需要以身下场，去入局风云的命运。

对于追求无瑕无垢的叶孤城而言，这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

乐山大佛，凌云窟中。

凌云窟并非是天然形成的洞穴，其中刀劈斧凿的痕迹虽是久远，却也依稀可见。洞窟之中千回百转，占地之广根本无从计量。

叶孤城先是来到聂家祖先聂英的埋骨处，而后又在凌云窟中游荡了数日，随着洞窟迷宫的深入，也与火麒麟有过三次照面，直到最后，叶孤城才来到凌云窟的最深处。

一个宽旷的洞穴之中，地面是一条盘龙石雕，环绕着整片洞室的底部，几乎没有可供人落脚的地方。

而在洞室的最深处，赫然是一具已经腐败的白骨，坐于高座之上，手中拄着一柄历经无数个日夜，却依旧闪耀着蓬勃金光的宽剑。

指引叶孤城前来的，同样是这柄剑。

只是亲眼见过步惊云的绝世好剑后，叶孤城已然察觉，此剑虽说神韵不散，剑灵却失。故而此剑只有神器之余韵，而无神器之威能。

“轩辕剑。”

叶孤城心道。

传说中轩辕剑是一柄黄金之色的古剑，而古剑不同于后世的长剑，剑身通常更为宽厚，正合此剑的形态。作为一柄圣道之剑，轩辕剑传闻由众神采首山之铜为黄帝所铸，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以此剑的剑身篆刻纹路来看，只有传说之中轩辕黄帝手中的轩辕剑能够与之相符，但是也不排除是后人仿制神器之作。

但是从此剑的余韵感受，就算此剑并非是轩辕剑，也应当是一柄皇者之剑。

其上那神圣的剑韵，昭然若揭。

“只不过为何这凌云窟中会有轩辕剑？”

叶孤城略显不解。

即便是轩辕剑已失剑灵，不能作为杀敌的利器，但若是学剑之人有幸得之，便能通过剑上的余韵去拓宽自身的剑道。

所以此剑亦是一柄难得的神兵，本不该默默无闻深埋于地底洞窟之中。

从洞窟中一掠而过，叶孤城立足于高座前方。

无论叶孤城有多么高傲，对于有可能是传说中轩辕黄帝的白骨，始终都怀揣着几分敬意。

对着白骨作揖施礼后，叶孤城这才发现白骨之上，好似有一截脊骨散发着非凡的气息，就算是叶孤城无情剑道有成，依旧极难在脊骨散发气息的影响下，保持着无情无爱的心境。

似乎脊骨天生就有一种可以驯化天下万物的效用，哪怕是心性，也会受脊骨的影响。

人们常言帝皇无爱，其实不然。

残暴的帝皇或许无爱，因为天下人并不爱他，可轩辕黄帝必然是大爱之人，因为就算是到了今时今日，依旧有人拥护他。

所以真正的帝皇本应是皇者爱民，天下万民拥护皇者，此为大爱。

而叶孤城的无情剑道，不入仁义有情之道，亦是不入太上忘情之道，所以才会受脊骨气息的影响。

假使是风云的魔性，则是影响更深，甚至于只需要接触这节脊骨，就能从入魔的状态恢复清醒。

眼见脊骨有着如此魔力，叶孤城不但没有避之如蝎，反而是径直盘坐在白骨的正前方，敞开自身的内心，去感受脊骨所带来潜移默化的改变。

并不是叶孤城想要扭转自身的无情剑道，而是借助脊骨的驯化之能，稳固自身的无情剑道。

人有七情六欲，所以断情绝爱是偏离人性的一面，从一开始的康庄大道，直至走到一条绝路。所以想要真正达到无上的境界，只能如老子一般，走太上忘情之道。

这是每一个人都认为叶孤城会走的路。

可无情剑道就是无情剑道，叶孤城从来只诚于剑，而未诚于人，更未诚于天地，所以叶孤城的无情剑道，从来就只是无情剑道。

面对脊骨的影响和驯化，叶孤城只想以脊骨的力量，来坚定自身的剑道。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个月，又或许是一年，乃至于三五年。

叶孤城已经吃了九次的血菩提。

从一开始的五天，到第二次的七天，第三次的十八天，直到后来叶孤城也已经忘了是隔了多久才寻一次血菩提吸收灵气。

只余一截脊骨守护神州的轩辕黄帝，已经无法对叶孤城的无情剑道产生影响，在日复一日的心境碰撞下，叶孤城的无情剑道又开拓出一大步的距离。

而后叶孤城转而将目光落在轩辕剑残留的剑韵上。

第146章 轩辕剑

轩辕剑是圣道之剑，所以剑上残留的剑韵是一种神圣的气息，剔除其中的皇道霸气，叶孤城还能领悟当中蕴含的至高无上的韵味。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更何况轩辕剑上的剑韵才是宝玉，而叶孤城的无情剑道更像是石头。

天外飞仙是至高辉煌的一剑，犹如是九天之上的飞仙，所以单凭叶孤城集上洞八仙之神韵而来的天外飞仙并不是终点，而是剑道之途的一小步领先。

而后观摩先天剑经上的剑法，又见识过不少的剑客，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已然又近了一步。

可有一点叶孤城无法否认，他从未真正见过仙人，天外飞仙也只是自己所臆想中的超凡于世。

故而有了轩辕剑上的剑韵借鉴，叶孤城能够领悟到更为至高辉煌的天外飞仙。

就在叶孤城一人精修天外飞仙时，风云天地之中原武林已然风起云涌。

步惊云和聂风熟练掌握摩诃无量后，便前往天下会找雄霸复仇。以风云的功力，并不是修成三分归元气的雄霸对手，然则摩诃无量可是连修炼先天剑经的叶孤城都忍不住想要探寻的力量，于风云际会而来的摩诃无量，雄霸也难逃一败。

只不过叶孤城早已发现的一点，步惊云自从和于楚楚有了夫妻之实后，心中依然少了仇深似海的戾气，而聂风又是仁和温逊的汉子，所以在雄霸之女幽若为父而死后，步惊云喝聂风竟然放过了自散功力的雄霸。

而后东瀛绝无神入驻天下会，意图染指中原，风云又是陷进江湖纷争的旋涡之中。

为了对付绝无神，聂风修炼第一邪皇的魔刀入魔，而步惊云也在无名的传授下，学会万剑归宗，并领悟霸（云十）剑。

到了后来，本应幽居世外的雄霸再一次为祸武林，并以九转心丹控制入魔后心智不清的聂风。

雄霸为了达成称霸中原武林的野望，先要得到的便是凌云窟中镇压中原大地的龙脉。

这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又一次汇聚于凌云窟中。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这些果子便是小女的心意。”

轩辕剑所在的洞室之外，一个美艳的女人放下衣角兜着的血菩提，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眸轻轻一扫不为所动的叶孤城，于转身之际轻叹一声，似有无穷的哀怨。

此人名为骆仙，言说父母为火麒麟所害，学武十年方有所成，一心只想找火麒麟报仇雪恨。

只是骆仙本身的武功低微，仅是一个照面便被火麒麟破了武功，一追一逃之下，无意间闯进叶孤城闭关的洞穴。

因为火麒麟似乎畏惧着叶孤城，所以骆仙直言是被叶孤城所救，一连几日都流转在洞穴之外，只为等叶孤城的一声回应。

只可惜，叶孤城并未救她，也不会去理她。

在叶孤城的身前，黄金色泽的轩辕剑此时已经布满了条条蛛网般的裂纹，原本闪耀的金光此时也暗淡无光。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轩辕剑其上的剑韵已经被叶孤城参悟，在残留的剑韵消失后，失去剑灵的轩辕剑也无法抵御岁月的侵蚀，仿佛以往不曾留下的岁月痕迹重新赶了上来，将神兵化为腐朽的凡器。

就在轩辕剑再也无法支撑，化为白骨脚下的一堆黑色碎片时，骆仙清甜软糯的声音慌乱传来：“恩公，有人闯进凌云窟了！”

伴随着骆仙那慌不择路的身影，火麒麟悲鸣嘶吼，挣扎着伤重的身体狂奔到洞穴之前，而后则是一道赤红的人影，手中提着一柄长刀，作势要将火麒麟斩于刀下。

叶孤城方一睁眼，就看到骆仙无助地窝在角落中，洞穴中央的火麒麟喷吐着火焰，兽蹄一下下踏着地面，似乎想要接近叶孤城，又有所顾虑。

而迫使火麒麟如此进退两难的，赫然是聂风，而且是已经入魔后的聂风。

此时的聂风体内疯血和魔血交织，又被人下了九转心丹之毒，散发着赤红幽光的眼眸，是一种极致的狂暴无情。

“聂风。”

叶孤城道。

听着叶孤城的言语，聂风蓦然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火麒麟之后的叶孤城。

那是一道飘渺的声音，仿若是从云端传来，又像是从耳畔响起，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则是其中蕴含的一缕至高辉煌的威势。

叶孤城人即为剑，所以功力为剑，如今就算是声音亦是一柄剑。

这就是于凌云窟中闭关不知多少时日，从轩辕剑上领会的剑韵所顿悟的剑道跨越。

“斩！”

聂风被叶孤城一道轻微的声音喝止后，魔眼审视着盘膝抱剑的叶孤城，在聂风的魔眼扫描下，叶孤城已不再是人，而是一柄璀璨奕奕的绝世神剑。

根据聂风的魔心判断，叶孤城是一个远比火麒麟还要强大的对手，所以没有任何的犹豫，聂风手中的长刀怒然斩下，十余丈的刀气瞬间临及叶孤城的身前。

面对聂风的魔刀，叶孤城不躲不避，而是目视着聂风。

但见纵横的刀气斩在叶孤城体外的罡气之上，叶孤城不为所动，甚至于连膝上环抱的临渊剑都未动分毫。

“风师弟！”

已经许久不见的步惊云此时赶至，手中握着绝世好剑，身后背着血饮狂刀，绝世好剑后发先至，挡在又一击刀气劈出的聂风身前。

聂风手中的长刀只是随手拾来的凡兵，被聂风以暴虐的内力施展魔刀早已不堪重负，此时又遇绝世好剑这等神兵利器，只在碰撞的刹那间，便化为满地的碎片。

手中长刀已毁，入魔的聂风本能以风神腿一脚踹在步惊云的腹部，就在步惊云弯腰躲避之时，一把抽出步惊云背上的血饮狂刀。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聂风架刀横斩，一道刀气沿着洞壁一路贯通整个洞室。

原本蜷缩于角落的骆仙仿佛被聂风的刀气所吓，整个身体几乎都趴在地上，险之又险地避过凌厉的刀气。

“叶兄弟。”

步惊云被聂风的刀气迫退了四五步的距离，看到满目红光的聂风似乎有了停顿的迹象，这才找到机会对着叶孤城问道：“这一年你都在凌云窟中？”

早于绝无神祸患中原之时，无名在剑晨的暗算下失手被擒，步惊云和聂风就想过寻求叶孤城的帮助，但是叶孤城至那一战后就销声匿迹，两人苦寻无果之下，只当叶孤城已经去了别方天地，没想到时隔今日，居然又在凌云窟中再遇叶孤城。

“哈哈哈！聂风，快帮我夺得龙骨！”

叶孤城还未回答，一道欢喜的笑声从洞室之外传来，伴随着笑声的接近，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进入洞室之中，望向高座上的白骨，眼神中尽是抑制不住的贪婪。

此人便是雄霸，风云二人的师傅，天下会的主人。

原以为雄霸自散功力后会因一双儿女早亡而洗心革面，没想到到头来，无论是一开始的断浪篡夺天下会，又或是入主中原的绝无神，全部都只是雄霸手中的棋子，而雄霸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忌讳风云合璧的力量，雄霸只敢在聂风入魔后被九转心丹控制，这才敢显露真正的面目。

“步惊云，千万不能让聂风夺得龙脉！”

中原武林的武林至尊急忙朝着步惊云喊道。

龙脉为轩辕黄帝的脊骨所化，是镇压中原大地的神物，如果被雄霸夺得，那么雄霸将成为荼毒中原百姓的魔头。

“聂风已经入魔，步惊云你千万要以大局为重，杀了聂风！”

武林至尊显然是忘了他第一次说这话时，被步惊云当场甩了一巴掌的事情，步惊云和聂风亲如手足，岂会做出伤害聂风的事情。

果不其然，步惊云对于武林至尊的话充耳未闻，而是细细盘算着两方的力量，心想此战的胜局。

若是以往的步惊云全然不会这么冷静，如今以万剑归宗统合全身所有的力量，已经七气归一的步惊云剑心有成，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被情绪所影响。

单凭第二梦，猪皇，秦霜及步惊云四人，完全无法力敌雄霸，绝心，以及入魔后功力大增的聂风三人，然而此时又有叶孤城在，只要叶孤城肯出手相助，至少可以一人挡住雄霸。

只是又要怎样才能让叶孤城出手呢？

这才是让步惊云最难想通的地方。

在场的所有人之所以来到凌云窟，或是为情或是为欲，只有叶孤城一人无情无欲。

所以理论上叶孤城不会出手，就算是出手也说不准是偏向于哪方。

“步惊云，你的剑道有成，看来是时候与我比剑了。”

最让步惊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叶孤城的眼中从来没有天下百姓，有的只是追逐一生的剑道。

所以看到步惊云身上的剑意，叶孤城不会在意是不是合乎时宜，当场出言邀战。

“叶兄弟，风师弟危在旦夕，云实无与叶兄弟比剑的心思。”

“无妨。”

叶孤城从高座之上一步步拾级而下，冷峻的面容之中是一如既往的孤傲，却不再如以往的寂寞。

从别方天地之中，叶孤城见过不少的剑道，也知道自己的剑道并非全然是无敌的，所以叶孤城不再寂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喜。

正如此时的步惊云，已然有了让叶孤城出剑的资格。

只不过步惊云的心未静，所以叶孤城也不介意等，甚至于不介意出手帮助步惊云。

当叶孤城走到火麒麟的身旁时，原本为凌云窟为祸一方的凶兽火麒麟，竟然没有半分的异动，隐隐之中甚至于踏了一下兽蹄，为叶孤城让路。

不管在场的人是枭雄霸主，还是武林至尊，又或是当世高手，他们看着叶孤城一步步走来，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

叶孤城并非是帝皇，他也无任何帝皇之心，只是与至高无上的人间帝皇相比，叶孤城的剑同样是至高辉煌，仿佛从诞生之初就注定万众瞩目。

只有真正见过天外飞仙的人才会知道，

这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中原武林危在旦夕，你，，，”

叶孤城抬眸一扫，武林至尊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瞬间哑然失声。

这是远比雄霸还要无情无义的眼眸，仿佛他想要杀人，不会去介意对方的身份，甚至于天下百姓，同样也能于剑下屠戮。

时常有人说道，若是要成为魔，首先必要绝情决义，抛却人性之中的情感，但是抛却人性情感，做到无情无义的人，又全非是魔。

至少叶孤城不是。

他能成为魔，也可以不成为魔，只要叶孤城的剑心不失，永远无法以道以魔去衡量叶孤城的行为。

所以叶孤城不需要杀妻杀女去证那所谓的魔道，也不需要以守护天下百姓为己任去贯彻正道。

他就是剑，所以不需要既定的仪式，而是任由着水到渠成的自然。

“我可以等。”

“等到你心静的一天。”

无数道剑影充斥着洞室之中的每一方寸的空间，就像是一只只小剑密密麻麻悬于每一寸肌肤之上，让人手脚无不发麻，连同血肉之下的骨骼都像是成了年久失修的器械，哪怕没有任何动作，都能听见关节处的咯吱声。

随着叶孤城的话语落下，所有人都能领会叶孤城话中之意。

他可以等，

但是他不想等太久，

所以影响步惊云心境的人，只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