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乾坤镜，古情眉心重新恢复平静，她冷笑着抬手，用手背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那道被流河用符纸划破的伤口，随着她手背掠过，逐渐愈合。

流河见法器被毁，终于有些压抑不住了：“古情，你跟我回去。”

古情简直笑的快要流出眼泪了，他说什么？他让她跟他回去？

流河眼神沉痛无比：“只要你跟我走，我师父一定能帮你度化你曾经犯下的罪孽，你……”

“够了！”古情扬声打断流河：“度化罪孽？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师父让你来抓我是为了度化我吧？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们要抓我回去，无非是两件事，你，想让我说出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子被我抓到哪儿去了对不对？而你师父，他是想要我的命，用我的命去救你，我说的对么？”

流河攥紧手心，眸光收紧：“我师父的确爱徒心切，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他用你的命换我的命的！我本身也并不在意生死，只想找到她的下落，我对你别无所求，只求你告诉我她当初到底被你带去了哪里！”

古情面色冷淡：“若我一直不肯告诉你呢？”

“那我便不死不休的追着你，直到你答应我为止。”流河眼底似乎划过一抹叹息。

古情失笑：“那你这个师妹恐怕更是要恨得将我剥皮抽筋了。”

流河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古情的意思，路七七呼吸已恢复正常，但脖子上依然血迹斑斑，她恶毒的盯着古情，眼底恨意满满。

“流河哥哥，你何必和她废话那么多，你明知道就算师父不拿她救活你的性命，她这种罪恶的存在，这些正义的家族一旦发现也是绝对不会姑息的，更何况她体内还有美人蛊……”

没等路七七说完，流河就打断了她的话：“我说过，我可以死，但我绝对不会用别人的性命来延续我的，七七，以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他即便是责备的口气，也依然那般温和。

古情冷冷看着流河和路七七，心中却不免怅然。

罪恶的存在么。

的确。

她这种任何一个种族都不归属的存在的确不被人间正道所接受，但是那又如何？

她曾经也问过冥王，既然她在那场屠村祸乱之中杀了那么多人，为何不干脆让她下地狱？

冥王，那个唯一只留给过她一个黑色高大背影的冥界统治者，对她说的却是：

“伤亡，杀戮，都是罪孽，然而死亡，却算不得惩罚。真正的惩罚，是让你在赎罪的过程中，真正感受到你自己当初到底做了些什么。有时候，死亡并不恐怖，恐怖的是你只能活着。”

那时候的古情当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直到她活过这漫长的孤独岁月，见惯了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离合以后。

可是，在遇到鬼野之前，她依然迷茫，她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这些又是对是错。

按照常理，她的存在本不该这么理所当然，她应该被唾弃被憎恨甚至被追杀，就像现在这样。

可是，是冥王给了她自由的权利，他要她活着，他要她承受这一切。

而如今的一切看起来又似乎都和冥王有关，古情不免在心中疑问，冥王，你到底要我怎样？

每当想到这些，古情都感觉异常疲惫，她不愿再和流河多加争执，于是她放下手中的蛊刃，语气平静的说：“你带着她走吧，我是绝对不可能跟你回去的，至于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她已经死了，你别再问了。”

“不，她一定没死，这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流河说的格外坚决。

“而且，我也必须带你走，三千多条人命，古情，你每日每夜睡得安稳么？”流河目光依然透着沉痛之色。

但就是因为这一抹“沉痛”，彻底激怒了古情。

古情朝前大踏一步，故意恶狠狠的说：“我睡的安稳不安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我是恶魔吗，那你还在这儿说教什么，你不知道恶魔是没心的吗？恶魔根本不需要救赎，不管是几千条人命，在我眼里都只有想杀和不想杀的分别。”

她说这番话时的情绪很激动。

的确没办法不激动，因为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既然流河都认定了她是恶魔，是个肆意杀人屠村的魔鬼，那他还为什么要用这种沉痛的目光看着她？他看着她的眼神应该只有憎恨才对啊…

她唯一害怕的，就是他之所以这样，是他心底还隐隐感觉的到她是谁。

如果是那样，就更加的可怕。

因为他对她还有感应，却不肯相信她。

“流河，我一直只想问一句，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不需要用我的命去救你，你为何纠缠我不放？别说你是为了报仇，如果是为了报仇你大可直接动手。”

流河望着古情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像是他自己也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之中一样。

见流河这样，路七七终于忍不住了，可她刚要张口，流河就事先开了口：

“我也不知道，很奇怪吧，你明明是这么十恶不赦的恶魔，可我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你，明明从冥界相识后我们只见过几次，可我却对你始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流河一边说着，一遍像是叹息一般轻轻喘息了一口气，似乎说这些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无比困难的事。

路七七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可是她又不敢冒然开口，她怕她一句话说不对，就暴露了古情的真实身份。

所以她只能强忍着，继续用更加怨毒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古情。

“似曾相识么…”古情目光有些涣散，但是没几秒后，就又重新恢复冷淡：“你想太多了，或许是我杀你的时候你对我留有恐惧的印象了吧。”

流河苦笑一下：“我一直都知道是我想太多了，我甚至有过一种很可笑的想法，我甚至曾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是这太可笑了，你怎么会是呢，你是屠杀铜雀村的恶魔，怎么会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