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新娘痴迷凝视自己的模样，山神想，她或许是真的想跟自己过日子的，所以他向她伸出手。

新娘紧紧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山神就把新娘带进了属于他和其他一些跟他类似的存在生活的另一个世界。

第二天醒来的村民们发现困扰他们的难题已经被解决，匆匆上山查看时，见新娘没了，只余下放在山神庙里的嫁妆，更加笃定确实是山神娶亲。于是族老们商议过后，把嫁妆发给新娘的家人作为补偿，日后也多多照顾其家人，将“山神娶亲”的传说彻底变为村中的传统，一代一代延续下去。

“被、被带入另一个世界的新娘呢？”岳茜声音颤抖地询问。

“我学着人类夫妻的样子待她们，她们都过得很开心，只是她们也都活不长。”山神表情平淡地回答。“大概是因为里面的世界终究不适合人类吧。”

对于这样的答案，殷岚和吴敦一都不太意外。

在场三人，只有岳茜难以接受：“那可是许多条人命啊！”

“是她们自愿的，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和我的同类们都遵循着这样的规则。那些女孩做我的妻子，我保佑村民们，村民们则照顾她们的家人，大家都觉得很好。”

“……”

岳茜意识到自己和眼前的山神在观念上有着天堑一般的差异，她无法接受对方的说法，却也没法反驳所谓的“公平交易”。

沉默良久后，岳茜才说：“既然你是山神，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边，跟着我来到这个城市呢？我的老家不在落果峡，我记忆中也从来没有这类习俗。”

山神看着岳茜，认真道：“因为你向我许愿了。”

随着岁月流逝，人类生存的世道发生了很大的改变，那些原本隐居在深山中，靠着山神庇佑安静生活的村民们开始向往山外的世界。最初他们只是少数的青壮年到外探路，用山货换取外面的好东西。

后来他们跟外界来往愈发频繁，还修起了通向外界的路。人力无法解决的事越来越少，渐渐的，他们不再像先辈们那样时常给山神供奉，村子也很久没再操持山神娶亲的活动。

一代又一代村民与新娘们赋予山神的形象渐渐模糊，终于，在落果峡决定修建蓄水坝，把村民们全部迁走后，山神又恢复了最初最原始的，无形无质的状态。

这也无所谓，他终于清静了，只是偶尔会怀念以人形混迹在人群中，参加他们活动的热闹情景，但人类不需要他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直到他听到一个女子哭泣的心声。

她在心里强烈的思念着某个人，希望能够做到某件事。

这心声传达到山神处，等他回神时，他已经以女子心中那个人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听她讲起家中经营的裁缝铺的故事。

“我会做，你雇我好了，正好我也想离开这里。”

山神学着平时听过路旅人们用过的那些词，给女子露了一手“手艺”，稍稍影响了一下她的心智，随后，他就跟着她来到了槐舟市，成为一个昼伏夜出的裁缝。

山神不是人，原本是不会裁缝的，但女子强烈思念的某人会，所以借用某人形象的他也就“学会”了。可惜的是，以女子一个人的怨力，不足以支撑他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工作，所以山神就想到了久远前的娶亲仪式。

只要找到合适的新娘人选，再举行那样的仪式，自己就可以重新从人类处汲取所需的世俗的怨力，可以做到更多事了。

现代没有专门的族老再为山神操持挑选新娘，山神就只能自己出去“相亲”。

要美丽的，心中有着强烈感情的，纯洁的女孩子……虽然以往村民用以筛选新娘的种子没有了，但没关系，他可以用自己的怨力变出类似效力的种子。考虑到这次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娶亲”，山神希望找一个比以往所有新娘都更强大的，能陪自己更久的妻子，所以他又在种子里混入了一点点里世界的气。

如果有人能不受这驳杂的怨力影响，或者能自行驱逐它的话，那就是他想找的理想的新娘。

听到这里，岳茜已经有些崩溃了。

她害怕又不得不确认地问：“平时跟你来往的那些女朋友，就是你的‘新娘候选人’吗？你挑了多少人，她们现在怎样了？”

“我本来以为她们就算体质不适应，顶多也就生一场病……所以我只派使者留意埋入种子后还显得健康的人。”山神看着自己开始出现裂纹的手，“我没想害死人。”

或许是他已经太久没显形，需要更多的怨力支撑，所以无意识加速了种子抽取人类精气的速度；或许是混入种子的里世界的气对普通人而言过于刺激了……有很多种可能。

但导致结果就是新娘候选人一个接一个心脏衰竭而死。

山神说：“我直到昨晚才知道她们中有一些人已经死了。”昨晚被殷岚当面指责后，他回来搜索了自己曾接触过的女子们的名字，结果看到好几条讣告。

那时候他才明白为何自己的怨力增长迟迟达不到预期，因为源头一直在减少。

岳茜摇摇欲坠的站起来，双手抱头道：“是我的错吗？是我因为一己之私把你带来槐舟市，是我明知道你同时和好几个女孩交往也没干涉，是我害死……”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真以为自己是神。”说着，山神起身，伸出逐渐崩解的手，像往常一样轻轻摸了摸岳茜的头顶，温和地扶住晕倒的她。之后，他才转向吴敦一道：“麻烦你照顾她一下，我知道你们有办法让她忘掉不好的事。”

看出这个怪谈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太可能造成威胁，明白他是故意想支开自己和殷岚单独说话，吴敦一配合地接过岳茜，把她背去主卧安置。

副卧里只剩下殷岚和已经失去大半人形的山神。

没有拖延，山神简单直接地问：“你是想找我报昨晚的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