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岚花了两秒才理解外婆话里的意思——蚌珠镇就是当年他父母私奔时去的地方，也是他母亲遭到袭击险些丧命的地方！

巧合过多，就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搞鬼了。

不想让外婆担心，殷岚默认她的猜测，说自己只是想去看看父母曾经走过的地方。

“你等一会儿。”殷老太太慢吞吞走回房翻找了一会儿，拿了个小盒子出来。“这是佳月和敬陵的遗物，你带上。”

盒子里是一对婚戒。

黄金打造成的一大一小两个细环，没有镶嵌任何珠宝，内圈则刻着一模一样的奇怪文字。

殷岚疑惑的看着外婆。

“亲家替他俩准备的，我本来想等你以后结婚时再拿出来，但今天忽然觉得时机已经到了……带上吧，说不定有用。”

外婆也是有一点能力的人，殷岚相信她的直觉，所以郑重地收下了双亲的遗物。

在车站候车时，殷岚顺便逛一下卖纪念品的小店，买了根细皮绳穿好婚戒，戴在自己脖子上以防弄丢。

[我觉得银链子或者金链子比较好看。]晗月传音发表自己的意见。

“太惹眼了，又贵，还容易断。”殷岚低声否决。

而百岁则在絮絮叨叨谴责刚才的商家竟然还出售龟甲制品，大抵不过是一些“残忍”“野蛮”“可怕”之类的词，顺便庆幸殷岚没有买。

[要是整天跟那些龟甲待在一起，我会做噩梦的！]

妖怪也会做噩梦吗？

觉得这个问题可能会刺伤百岁幼小的心灵，殷岚忍住了没说出来。

上回持正受托处理戏台的残渣，曾经亲自去过蚌珠镇，所以殷岚这次出发前特意向他请教当时去蚌珠镇的感受。

在持正口中，那是一个很小的海边小镇，全镇大约只有三四百户人家，而且很多人家都是房子在那，人去外地打工了，所以整体给人的感觉相当萧条，单论人口规模还不如一些人口密集地区的村子。

蚌珠镇的居民们祖上以采珠为主业，这也是小镇名字的由来。但随着后来人工养殖淡水珍珠的出现，再加上镇子周边的野生珍珠蚌几乎被采集殆尽，这个传统行业就走到了末日。

现在仍住在蚌珠镇本地的人多为渔民，靠打渔和做些小生意维持生计。

至于戏台残渣是怎么处理的，持正说他们当时只是按照魏天予教给陆家的办法，雇了几艘渔船，在阳光最烈的时候拖到海上去撒，途中还特别担心被有关部门看到，以偷倒垃圾污染海洋环境之类的理由逮捕他们。

还好当时一切顺利。

“不过，你打听这些做什么？你那个学长已经把自己赔在蚌珠镇了，你可别跟着去作死。”

持正也是个人精，立马就从殷岚打听蚌珠镇这件事推理出他可能想去当地，所以极力劝阻：“我没法准确给你形容我的感觉，但我在蚌珠镇的那两天一直觉得很紧张。”

明明一切顺利，明明所有的东西都很正常。

当地居民们虽然对外地人有比较明显的戒心，但也没表现出排斥的样子，也有性格开朗的人愿意和他们闲聊一下，讲讲自家在外地打工的亲戚的事。

但持正就是觉得蚌珠镇的气氛不太对。

不是经济萧条带来的冷清感，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的压力，就好像某种东西在静静蛰伏着，随时可能出现一般。

这种感觉尤其在持正他们往海里倒戏台残渣的时候最为明显，明显到帮忙处理残渣的工人们都下意识加快动作的程度。

倒是掌舵的船主很淡定，安慰他们说不用怕，“海娘娘”会保佑他们的。

“海娘娘？”殷岚下意识重复这个称呼，同时感觉到背包里晗月的瓷娃娃不安地动了动。

持正不知道他这边的情形，在电话里继续道：“好像是蚌珠镇当地的某种民间信仰，跟其他地方的海神、河神传说差不多。镇上还有个海娘娘庙，听说是十几年前翻新的，我没进去看。”

毕竟持正是个和尚，信奉的佛菩萨和海娘娘这种民间神不是一个体系的，贸然跑去人家地盘，万一被误会是想砸场子就解释不清了。

“殷同学，你真要去蚌珠镇？”

“对，我马上就上车了。”殷岚没对这位关心自己的住持隐瞒。“那边跟我父母也有些渊源，我想去搞清楚。”

持正叹了口气：“那你多加小心，我也帮不上忙，只能在寺里烧香帮你祈福一下了。”

“谢谢。”听见广播在播放自己等待的班次已开始检票，殷岚挂掉电话。一边去排队，他一边低声说：“祖奶奶，我记得云淞说过，您是从蚌珠镇请回来的。”

决定要去蚌珠镇后，殷岚一直等着晗月表态，奈何对方这几天就跟没事人一样，完全没有要为他解惑的意思，所以他只好自己问了。

很安静。

大约是被封了几十年的缘故，晗月平时虽然一副傲娇模样，实际上却很喜欢聊天，聒噪程度不亚于百岁。

但现在她面对跟她自己有关的问题反而不吭声了，就像个紧闭的蚌壳。

殷岚通过检票闸机，戴上耳机假装打电话的样子继续道：“就算您不说，我也可以问云淞的，这点您应该知道吧？”

[臭小子，居然拿那只小鸡威胁我，你知不知道我这次陪你去那个鬼地方是冒了生命危险的啊？]

“您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殷岚精准吐槽。

晗月又安静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传音。

[我这个身体是魏家人打捞特别的海土烧制而成的，原本不能离开蚌珠镇，是他们用了些手段才成功把我带出来。这次回去那鬼地方，你可得把我的身体看好了，绝对不要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抢去。]

所以蚌珠镇也有非人之物存在吗，而且是这位向来张扬的祖奶奶都害怕的存在？

殷岚站在车厢门口，心里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赶紧走呀，后面还有人排队呢。”后面的旅客催促到。

殷岚把心一横，还是跨进了车厢里。

列车花了五个多小时才把殷岚送到海河市里，接下来他改乘旅游大巴到蚌珠镇所属的县城里，还要再换乘中巴才能真正抵达目的地。

这种极其耗时耗力的辗转过程，让殷岚人还没亲眼看见蚌珠镇，就已经对该地的荒凉有了充分的认知。

到蚌珠镇的中巴车一天只有两个班次。

殷岚大清早从广原市出发，抵达蚌珠镇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他活动着坐僵的四肢缓缓走下车，发现蚌珠镇的车站甚至只是一个竖着车站牌子的水泥广场。

同车的其他人显然都是本地人，下车以后熟门熟路的互相招呼着就走了，徒留殷岚这个外来者不知所措。

大概看出他的窘迫，中巴司机下车时问了一嘴：“小兄弟，你这是没找好住的地方？”

殷岚点点头。

这个小镇甚至没有一家能够在网上预约房间的，稍微上点档次的酒店。他出发前光顾着打听跟诡异有关的事了，反而忽略了生活需求。

“我有熟人是开小旅店的，你要是不介意环境差点，我可以顺路带你去。”中巴司机继续道。

这位好歹是在正经客运公司工作的，殷岚比较相信对方的人品，便点头同意了。

托这位热心大哥的福，他才逃过流落街头过夜的悲惨命运。

井闻峰的电话从今天中午开始就打不通了。

殷岚办理旅店入住的时候又试着给他拨了一次，这回响起的直接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他只好放弃。

“请问一下……”

看起来是旅店老板的人把挂着房间号的钥匙推到柜台上，闻声看了殷岚一眼。

“蚌珠镇除了这儿，还有别的旅店吗？”殷岚问。

“还有一两家。怎么，看不上我们这儿的环境啊？你别看我家房子比较破，平时打扫得很干净的，你上去看一眼，如果不满意要退房再回来找我。”

见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殷岚赶紧摆摆手：“不是的，我有朋友先过来这边玩了，我现在联系不上他，所以想打听一下他可能住的地方。”

得知已经上门的客户不会跑掉，老板脸色顿时好看了些，叼着烟问：“这样啊，你那朋友有什么特征吗？我们镇子上的人互相都认识，我可以帮你问一下。”

“是个有点驼背的青年，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平时不说话的时候没多少存在感，一提到一些民间信仰之类的东西就很精神。”殷岚其实是想描述一下井闻峰的外表的，但发现自己对他时而沉默时而疯癫的个性印象更深。

老板皱了皱眉。

“我好像知道你说的这个人，他不是失踪了吗？前段时间警察还来问过。”

啊。

见殷岚愣住，老板反而安慰他：“原来你是来找那个失踪的学生……警察都放弃了，你还不放弃，你们感情肯定很好。可惜，我这边真不知道他的下落。”

“没关系，还是谢谢你。”殷岚拿起钥匙。

看来，井学长并没有通过正常途径入住……也对，他如果正常住酒店，警方早该收到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