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的老宅里，林澈无官一身轻，拉着李敬芳在书房里题诗作画附庸风雅，或者在院中养花、抚琴，悠闲自在。

李敬芳苦恼不堪，舞刀弄剑如行云流水一般信手拈来，偏偏不擅长笔墨丹青之事，总被林澈捉着手把手的教习，实在是心累。

“先生，您就别为难我了，我真干不了这个。”

“呵呵……”

李敬芳瞧着笔下画的不知抽象到哪派去了的“丹青”，眉头皱起拧成一个“川”字，真觉得对不起面前的笔墨纸砚。

林澈抬头看着李敬芳俊朗的眉宇间别扭之色，撇上一眼李敬芳笔下的“画作”，把这样一位英姿飒爽的大将军捉着题诗作画实，看着他憨傻笨拙的样子，顿觉得好笑。

“敬芳，今日天气不错，老头子放过你，叫上景晖，我们去汾水岸边钓鱼吧。”

“真的？多谢先生高抬贵手。”

李敬芳如获大赦，放下手中笔墨转身轻快的跑出书房去找林景晖，林澈看着书房外一抹身影忍俊不禁。

绿柳成荫的汾水河畔，初秋午后的阳光温热明亮，均匀的洒在汾河上，微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老少三人布衣荆屐坐在岸边大柳树下垂钓。

林澈摆弄着手里的钓竿，闲散的絮叨：

“你们两个，自从回了晋阳，成日往外跑喝酒听戏，让你们在书房多读书，偏没一个听话的。”

“老头子别吵！上钩的鱼都给你吓跑了。”

林景晖翘着二郎腿靠坐在大树根上，口中叼着根稻草，悠闲的摇晃着手中折扇，将鱼竿支撑在岸边，李敬芳端坐在岸边，盯着波光粼粼的睡眠发呆。

林澈悠闲的看看林景晖，轻声叹息道：

“景晖，看来老头子得尽快给你成个家，好让你收收心。”

“别！老头子，小爷心里有数，用不着你瞎操心，你都活这把年岁了，有什么奇闻趣事说来听听，好过让我们在书房里看书。”

林景晖连忙拒绝，满口打马虎眼儿，李敬芳收敛心思，莞尔一笑，随声附和道：

“对…先生还是说说吧，肯定比自己看书有意思。”

林澈无奈，支撑好鱼竿，悠悠的看着他二人，随口问道：

“《出师表》你们谁懂？”

“呵！老头子，瞧你说的，小爷我可是明经科三甲及第，怎么会不知道那个；至于李敬芳，三国群雄他会不知道么，还要你在这儿卖弄，真是的。”

李敬芳摇头笑而不语，林景晖不服气的连连怒怼，忽然兴致勃勃的看着林澈，狡黠的问道：

“对了，老头子，人家刘皇叔致死不忘给儿子留下忠臣良将和硕大的家业，你给我们哥儿俩准备留下些什么？”

林澈乐呵呵的摆弄手中鱼竿，坦然的笑道：

“早给你二人准备好了，‘一肩明月，两袖清风’。”

“哈哈…”

李敬芳不由得笑出声来，看着林澈佩服不已，林景晖口中啧啧的直摇头，一脸嫌弃的看着林澈，不屑的哼笑道：

“老头子，瞧你那酸腐样儿，赶快把你的明月和清风拿走，小爷怕着凉了。”

林澈顿时爽朗的开怀大笑，随手指指林景晖，悠然自得。

“这么好的天气，凉不到你！”

忽然一个活泼清脆的声音传来，林飞燕拎着餐盒沿着汾水岸边轻快走来，娇俏素净的脸上巧笑嫣然，轻盈的走到柳树下，放下餐盒取笑林景晖。

“臭丫头，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林飞燕懒得搭理，从餐盒里取出杯盏倒了杯茶水，走过去乖巧的递给林澈。

“叔父，请用茶。”

“嗯，还是飞燕好啊。”

林澈乐呵呵的接过茶水，悠闲的轻啜几口，林飞燕转身再去倒杯清水递给李敬芳，明亮的大眼睛一眨，轻笑道：

“敬芳，喝口水歇会儿吧，反正你也钓不到鱼。”

李敬芳接过水杯，忽然一愣，不解的看着林飞燕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钓不到鱼？”

林飞燕古灵精怪的扯扯自己耳边的小辫儿，嫣然一笑，凑到李敬芳耳边小声嘀咕道：

“我刚才过去看了，叔父把这里的鱼都钓走了，全在他桶里。”

“啊？你看到了？”

李敬芳好奇的向林澈身边探望，林飞燕拉李敬芳手臂站起身，伶俐的朝林澈撇撇嘴，清脆的说道：

“叔父，我带了糕点过来，一会儿拿给你们尝尝，现在我带敬芳到旁边休息一会儿。”

“去吧。”

林澈窃笑着摆摆手，林飞燕兴奋的转身朝柳树下走去，李敬芳抬脚离开，河岸边泥土湿滑，忽然脚下一晃，身形趔趄着倒下，匆忙喊道：

“啊…呀…”

“敬芳！”

林飞燕轻快转身，一把拉住李敬芳手臂稳稳后退，李敬芳稳住身形走上岸边，总算松了口气。

“敬芳，你没事吧？”

“没事。”

林景晖窃笑着从餐盒里拿出一盘精致的点心给林澈送过去，随手摆弄李敬芳撑在岸边的鱼竿，林飞燕拉着李敬芳去大树边坐下，取出一块糕点递给李敬芳，眨着眼睛笑道：

“我特意给你做的，尝尝看，好吃吗？”

李敬芳不好意思的接过糕点，犹豫着咬上一口，香甜软糯的口感透着丝丝凉意，清淡爽口，思绪舒缓许多，点头回应道：

“味道不错。”

林飞燕欣喜不已，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李敬芳，蹙眉细细观察，柔声问道：

“敬芳，你怕河水啊？”

“有点儿。”

李敬芳迟疑着回应，整理脑中思绪，缓缓开口道：

“我从小生活在凉州，不懂水性，在水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飞燕认真的看着李敬芳，纤纤玉手轻轻拍拍李敬芳手臂，坚定的说道：

“以后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我不怕河水，我只怕见不到你。”

林景晖在林澈身边钓鱼，偶尔转身朝大树下看几眼，抱怨几句：李大爷，你不厚道，你躲着偷懒让小爷替你在这儿陪老头子啊，林澈悠闲自在的继续垂钓，懒得搭理。

林飞燕活泼的眨眨明亮的大眼睛，深情的看着李敬芳，悠悠的说道：

“我从小与爹娘走散，跟着戏班子天南地北的游荡，心中无所挂念，也无所惧怕，日子过得洒脱而孤独；自从那日在街上被你当小偷抓住，你的眼神，明亮清澈，能让我记住一辈子。从此，我的心再也不孤独，我有了牵挂，我很担心你过的不好，我很害怕见不到你…”

林飞燕清脆的嗓音微微颤抖，千言万语再也说不下去，李敬芳认真听着，沉默不语，心中无限思量，良久之后，缓缓开口道：

“飞燕，你知道吗，那日掉进洛水时，我脑中一片空白…后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你在叫我，对我微笑，我拼命的想要追上你，但总是追不上。”

林飞燕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噙满晶莹的泪，双眸像星河流动，侧过头轻轻靠在李敬芳肩上，坚定的柔声说道：

“敬芳，你不用追我，以后我永远跟在你身旁，我要跟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