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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心人间客

作者:岑空 | 分类: | 字数:47.8万

第57章 医治

书名:窥心人间客 作者:岑空 字数:4248 更新时间:2025-02-25 03:25:38

轻触后分开的空气温热夹凉,屏息后的呼吸乱而不均,连脉搏皆顿了一下又狂跳不止。

心如雷震,面如火烤,双目对视如沼泽,使人深陷其中,教人晓得,何为牡丹花下死。

只是白应留太黑了,在黑夜中看不到他发烫的面庞,李尤便羞得躲进了车厢中。而他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他们便隔着车帘,回忆方才摄人心魄的柔软与温暖。除此之外,进退两难。

直至她道:“痛。”

他慌忙松了手,而她收回手臂,若有所思道:“听说圆房之夜,也会很痛。到时候,你可要轻一点。”

“知……”他下意识想说知道了,却又觉得方才那句知道了便不够温柔,遂道:“好。”

这般心意被她接收,心中委屈仿若得了出口,她轻轻掀开车帘道:“你不问我,为何知晓圆房会痛?”

他一手捧着她的脸问:“为何会痛?”

“因为那时韵婷怕我心痛,便道我身上不觉得痛,便该信了她说的无事发生。只是我脸上被打得很痛,心里也觉得恶心至极,怎么能是无事发生呢?”

“对不起。”

他回忆起,曾问她是否知晓圆房,她指着小狗时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知在心底埋了多少苦与泪。

泼天的回忆引来泼天的罪责,而她却只是淡淡道:“我央求娘告诉我,那是谁。后来,我趁着月黑风高,将他家烧了。”

“我知道。”

“若你待我不好,我是真的,哪怕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将她拥入怀道:“我知道。”

身躯坚实可靠,足以承担她所有的爱与恨。再次确认过这件事后,她抹掉忽然坠落的泪,轻吻他的脸颊道:“遇见你,我很开心,我好像明白,为何娘会生下我了。”

他吻着她的额头道:“我们绝不会步他们的后尘,相信我。”

她环着他的脖颈,道:“我信你,因为有你,我好像不那么害怕了,甚至……”

甚至,她拉开肩上的衣物,小声问,能否以他之吻,覆盖掉那些无形的伤痕。以至于再回忆时,只有他而已。

他拙口笨舌,唯有以吻回应,却如上药医治一般轻缓,直至她抖了一下,他方不再游离,而是回至她起初愿意之处。

从生涩的唇齿相碰,到缱绻万千的熟稔柔软,只消一夜。

双眸对视,与月同沉。

初遇那夜,有人打趣白应留的话成了真。不过,寒与热之间,被夜露沾湿外衣的人是他。同样被医治的人,也是他。

浓浓的爱意与信任将他包围,令他认为,这世间真令人眷恋。他禁不住将她看了又看,直到她羞赧地推他出车帘,道天亮继续赶路,眼下抓紧休息才是。

他虽应下,却未闭眼休憩,反而痴痴地笑。

她亦是如此,便倒躺在车厢,将脑袋露在帘子外,道:“伸手。”

他疑惑地伸出双手问:“怎么了?”

她举起右臂,抓着他的左手,一起落在她头顶道:“这样我就能睡着了。”

真是拿她没办法,他心中如此想,双目中的笑意却越甚。

可她闭上眼睛时,会想他是闭眼了,还是在看她。想着想着,竟越来越紧张。以至于他的茧子磨到她的手时,她复睁开双眼,不断地眨动。

他微微低头问:“睡不着?可是有蚊子?”

她挪挪身子,双臂环着他的腰,小声如蚊哼般道:“不是,只是好像做梦一样,我以为,这一天会再晚些。”

他的心中惶恐,遂是着急道:“是我唐突了。”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又顺力,将脑袋放在他双腿上道:“我从前想,江湖儿女都是想奉赤那般敢爱敢恨的,你既然不想娶我,总将我推开,自是还没有爱我到这个地步。但是你我既有渊源,便要安置我罢了。”

“我并非如此想。”

“那你怎么想的?”

对于反问,他一时语塞。

她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你对旁人可不像对我这般好,不然,我才不在你这里受挫呢。”

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解自己的他道:“我说不出自己如何想,依你之见,我是如何。”

“你是忐忑不安。”

“为何?”

他确实忐忑不安,然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如此。

“因为我也会这样啊,但是像太后娘娘、像少卿大人就不会这样。他们哪怕步步皆错,还有很多人给他们兜着。若我们做错抉择,指不定会有难以承受的后果,满盘皆输,一无所有,千夫所指,意志消磨。所以日子最好不要有何变动,不求撞大运,只求一日一平淡,一日一喜乐。但是,成亲是件大事,大到会改变余生所有日月的事,难免忐忑。”

获得许多人记忆后的她,与初见有所不同,白应留看着她明暗交杂的眼睛,无法详述这种改变。但她说进他的心坎里,他不太希望有变动,也不希望她有变动。

而变动来临时,他们确实皆已改变。

“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忽然要娶我了?这可是你方才突然说的,我在你回忆里,一点不得见。”

第57章 医治

他从不细想自己的心事,遑论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应?

故此,他道:“我不知。”

“那我猜。”她握握他的手道:“我猜,你是太爱我了。”

他倒真是少见像她这般女子,将令人羞赧的话说得坦然,倒让他扭捏起来,学着她认他为夫君的语气道:“嗯。”

她羞涩地噘嘴道:“你这人真厚脸皮,明明是我太爱你了,所以你才不会忐忑惶恐的。”

他一本正经道:“言之有理。”

二人失笑,白应留捂着她的眼睛道:“睡吧。”

她勾着他那覆在双目上的小指道:“我们说好了,等安顿好了便成亲,去官府换户籍,将来去江南做郎中,不不,是去做农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我若骗你,你便变成厉鬼缠着我。”

她想起自己方才兴之所至的言辞,遂是羞得无地自容地掐他一把。

他同她笑闹片刻后,仍是盖着她的双目道:“睡吧。”

“知道了。”

他笑着听她学他说话,听她气息匀称,沉入眠中。心中那些惶恐荡然无存,他开始期待去江南的日子。

或许,当真是因为,她太爱他了。

他心泛涟漪,垂首看她一张脸被捂了一半,剩另一半熟悉之处,禁不住对自己道:只一下。

吻一下后,她痒得扒了扒脸上的发丝,又不满的哼了一声,如同方才换气时的细碎声音。

他又忍不住对自己道:这次真的,只一下。

她这夜睡得很踏实,全然不知有人对她做了什么,甚至连梦中有什么,也记不清。只觉得身子晃晃悠悠,耳边有鸟鸣。

半梦半醒间,一个念头闯进她脑中:他岂不是知道我是那只兔子了?又蹭脑袋又哼唧还假孕的兔子?丢死人了!啊!

睁眼,坐起,掀帘,一气呵成。

白应留看着李尤的眼神问:“做噩梦了?”

她本要摇头,但转念一想,她不提,他不说,权当兔子这事没有发生过好了,死不承认。毕竟那个可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就像太后说她手上镯子与逍遥王有关,她却在他记忆中丝毫未见一般。

“嗯……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她动动心思道:“梦见成王,不是从前的成王,就是当今的成王张祯,他要将你赶尽杀绝。对,那夜的刺客,会不会就是他的人?”

“会。”

“会?”

“天机阁杀人常在尸体眉间插一贯穿头颅的长钉,以防诈死。这些死人中不止是武林人,还有个布衣。官府查来查去,查出这人近日有些幻听,尽说听到烟花声,便以他疯了,自己将自己搞死结案。这人家中无亲友,无人替他申诉,便是如此了。”

“烟花?”她念叨,“火药?”

见白应留点头,她又问:“火药不是木秀谷主那里有?”

“不是出于她,应是当年烟火匠人的方子被献给先皇,后流至张祯手中。最后,又从鬼窟流出,方回到木秀手中。”

她点头,又想起白应留被暗杀,不满嘟囔道:“张祯既是这么危险的一个人,怎么还让他活着?上皇都成上皇了,也不须张祯替他说什么话了。”

白应留耳听四方,再次确认周围无人后道:“若张祯活着,贼子多少会与他有联系,避免完全敌在暗的情况。这些年,通过摸他,已经铲了好几条暗线,天机阁的人也抓了不少。倒是你,小心隔墙有耳。”

“好吧。”她担忧道:“那他杀你作甚?”

“许是报仇,但我有些地方想不明白。”他握着她的手道:“若是真要杀我,天机阁无须不承认,更不应只派一人。他应是当真试探我的深浅,却不知用意为何。”

“归化你?”她连忙掰开他的手看,“血线更长了,难不成是等毒发后,等你求他?”

“我死便……”

他笑忽然敛住,剩下半句话戛然而止。

从前,他死了便死了。未能好生侍奉白夫人,他无颜见兄长。何况兄长有白太傅,有谢庄锦,有萧木秀,有许多人等他。

如今,他死了,他这未过门的夫人该如何?

“不会,我迄今未觉身体有何不适。若当真是中毒,毒发时间如此久,足够他布一个大局,不会如此简单。”他握紧她的手道:“静观其变。”

这番话说得李尤心中甚是不安,却也只得暗暗决定好生学医。

于是,行至山顶小院,她跳下马车,见一人影推开院门,便即刻要跪拜道:“见过医……”

白应留拎着她的衣裳,让她站直道:“医圣并非此人。”

李尤一愣,定睛看来人,是一个头发胡子皆是灰黑交杂,且扑着蒲扇的男人。

“你们找老幺啊?”男人回头对院中喊:“老幺,有人找你。”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只见一位头发同样灰黑交杂的女人,叉腰走来道:“你一天天的能不能安静会儿?”

男人也叉腰道:“那你赶我走啊,你赶我走我就死给你看。”

老幺气得脖子粗,男人却是得意地笑个不停。

“烦死了。”

老幺嘟囔一句,旋即看向来人,只看得白应留越来越眼熟,便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这小子?”

男人一听,拿手挥在老幺眼前道:“你干啥?你和我吵架呢,你怎么不吵了?”

老幺打下男人的手,眯眼问:“你是谁?”

白应留作揖道:“晚辈白应留,曾与前辈有过几面之缘。”

“你是那女人的儿子?是木秀的族人?”

白应留再拜,道正是。

李尤也随之行礼,道:“既是医圣仙人记得与外子有过缘分,可否为之医治?”

老幺看着这面色红润的二人,头一扭道:“不治不治,早不治病了,我发过誓。”

男人一边伸手暗示二人,一边摇着蒲扇道:“哎呀,誓言嘛,又不是咒自己破誓会如何如何,那破了就破了,你又不是破了一次两次了。”

“你还说!”老幺回头,咬牙指着男人,“要不是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着男人正从白应留手中拿过一个银元宝。

“你放回去!”

男人眼疾手快地将银元宝揣起道:“我不放!”

“你凭什么不放?”

男人梗着脖子道:“凭它是银子!没有银子吃什么?穿什么?”

老幺又叉腰,愤愤道:“吃野菜不能活?喝水不能活?”

男人摇头晃脑道:“不能活就是不能活,反正我收钱了,你不治我就走,你不满意就赶我走。”

老幺看着他,眼睛似要喷火,硬是从牙缝挤出三个字,“治,伸手。”

白应留与李尤正看着他们吵架,忽然这番转变,二人均是一愣。

好在李尤旋即反应过来,托起白应留的腕以便把脉。

老幺恶狠狠地看着男人,手在白应留的脉上一把道:“没病。”

李尤脱口而出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