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他。”司蔷总觉得陆孟寅阴魂不散，跟她有仇似的，遇到他总没好事，想了想才道，“长贵哥，要不咱们送一套，更大气？”

“听你的。”长贵对这些女孩家的玩意一窍不通，完全相信司蔷的眼光。

“掌柜的，那套红玛瑙的拿来看看。”

“姑娘说的是，您下午看的那套相思红豆耳饰步摇？”

“对的。”

“哎呦，很不巧，也卖了。”

“啊？老板，你这生意这么好的吗？”

掌柜眉开眼笑，“哪有哪有，就是今天特别些，遇着大贵人。”

“又是哪位大贵人呀？”

“还是安王殿下。”

“又是他。”司蔷越发坚定，陆孟寅跟她真有仇，真在针对她，不用想，肯定是给宝贝公主出气。

掌柜的怕惹恼了顾客，忙笑道：“方才刚到一批货，拿给二位瞧瞧？”

司蔷收拾心情，说道：“好吧，拿来看看，这位长贵大哥要买来送心上人，挑些好看的款式来。”

“好嘞，保证上好的。”

掌柜的拿出了许多款式供挑选，金的银的玉的，珍珠玛瑙，各种宝石，各式发簪钗子手镯耳饰项饰，应有尽有。司蔷一眼就看中一支相思梅白玉发簪，清新淡雅，很衬墨简的气质，相思梅寓意也好，可以寄情。

“这个如何？”她拿起来，询问长贵意见。

“好看，墨简戴着肯定好看。”

“掌柜的，这个多少钱？”

“十二两。”

“可以便宜点吗？”司蔷向老板抛出一个讨好的笑，买东西，肯定要讲价的。

“姑娘，良心价，没多要。”

“我们是诚心想要，老板就少点。”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那十一两，不能再少了。”

“再少点嘛？”

“你说多少？”

“九两，讨个好彩头，祝愿长贵哥和心上人天长地久，恩恩爱爱，怎样？”

“哎呦，姑娘真是太会杀价了。成了成了，给你给你。进货价给你了。”

长贵很爽快地掏了银子。

街上一位微胖的中年妇人，穿着得体，挎着个包袱，名叫吴芳。她在宫里司膳房当差，今日休假，回家看看儿子。

这些年她攒了一些银子，给儿子当老婆本，之前给儿子介绍过几个姑娘，他都不喜欢，至今二十五了，还打光棍。她为这事愁白了头。想自己大半辈子都在宫里，千辛万苦混出个一官半职，儿子虽没多大出息，只在客栈当个伙计，正经营生，也还行。

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平平淡淡，一家人和和美美，儿孙绕膝，可儿媳妇哪里找，孙子哪里来。吴芳不由得叹了一声，真是愁白了头。

这次回家，她又想给儿子张罗相亲大事。正想间，看到儿子跟一个漂亮姑娘从聚宝斋出来，有说有笑，登时大喜过望，喜上眉梢，眼睛笑成一条缝。

她跟在二人后来，看到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熟络得很。吴芳越想越觉得有戏，仿佛看到了要给身穿嫁衣的儿媳妇，接着看到期盼已久的大胖孙子。

……

宫里招工面试的日子，司蔷和杨依起了个大早，装扮成乡下丫头模样，就去西宫门外排队报名应聘，没想成有人比她们还早，队伍已经沿着朱色宫墙排了几百米，她们排在队伍后，向前望不到头，不一会儿，向后也望不到头。

原来这临时工待遇颇丰，一个月就有三两银子，做得好的，还可以继续留在宫里当差，每月俸禄三两银子，每年还有三到五斗米的粮食收入。进皇宫当差不是容易之事，大家都想借此机会，希望可以混个铁饭碗。

先是登记了名牌，再去排队。

等了大约半个时，朱红大门终于打开，出来几个嬷嬷和太监，吴芳就在其中。换上了宫里制服，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显得非常严肃。

又过了两个小时，终于看到队伍头了。面试是在一间房子里进行，看不到里面情形，多数姑娘都是哭着或者拉丧着脸出来，不用想，是没有被选上的，还有偶尔一两个笑容满面的，就是被选上了。

这时朱红大门出来几名宫女和一个嬷嬷，司蔷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就是那天在清晏公主身边的常嬷嬷。生怕被看见，她急忙低下头。

“怎么了？”杨依低声问。

“那个嬷嬷是公主身边的。”

常嬷嬷进了面试间，吴芳及其他两位嬷嬷立即起身，笑道：“常嬷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吴司膳，这个忙，您得千万得帮，十万火急的事儿呀。”常嬷嬷道。

“什么事？”

“公主想吃煎饼，就喜欢您做的。现在就要。”

自己的手艺能被公主喜欢，吴司膳觉得脸上有光，忙跟着常嬷嬷走了。

又过了许久，司蔷已经站在队伍第一个。前面那位姑娘没有被选上，哭着走了。

听到一个嬷嬷喊道“下一位”，司蔷忙跟着进去。

“放轻松，你可以的。”杨依在身后给她打气。

第17章 阴魂不散

面试第一关。

一位嬷嬷严肃地命令她张口。

司蔷张大嘴巴，那位嬷嬷仔细检查了牙口，点点头，“牙口不错，进去吧。”

她心里暗爽，总算没有白白浪费那么多雪盐，没辜负每天早晚刷牙的坚持。

第二关。

一位嬷嬷面无表情：“伸出双手。”

她伸出双手，但见十指尖尖，细白修长，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嬷嬷眉头一皱，质疑道：“会干活吗？”

司蔷心想糟糕，不会被看出来她不会做饭吧，随即灵机一动，连忙点头：“会会会。在老家的时候做豆浆卖。”

嬷嬷捏着她的手，上下左右瞧了又瞧，“我说，这么白的手，葱尖似的，原来是豆浆泡的。你会做豆浆？”

“会，会。”司蔷认真地点头，幸好在舅舅家帮过几天忙，也不算是扯谎。

第三关。

屋子对面坐着两个面试官，一个叫孔妞，一个叫秦云，都是司膳，中间空了一个位置，是吴芳吴司膳的。

孔司膳问了姓甚名谁从哪里来等基本信息，司蔷一一回答。又叫她前后左右走几步。

秦司膳问：“可会认得字？”

“会一点。”

“写几个看看。”秦司膳看向右边的桌子，上面摆着笔墨纸砚。

司蔷心里嘀咕，惨了惨了，毛笔字那么丑，肯定会被嫌弃，早知道就好好练字了，爷爷，我错了，我不应该偷懒的。哎，死就死吧，硬着头皮上吧。她提起笔，又犯难了，到底要写什么呢。脑袋灵光一闪，大笔一挥，写了四个字，放下笔，双手端起纸，奉到秦司膳面前。

秦司膳看到纸上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大字：河清海晏。

孔司膳眯着眼睛，似乎有点嫌弃，“这字有点……”

过了一会儿，秦司膳问道：“为何写这四个字，你可知是何意思？”此四字虽然不常用，但有段时间，京城乃至全国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什么河清海晏客栈，河清海晏当铺等等，甚至河清海晏豆浆铺的都有，就是百姓为了表达对小公主的喜爱之情。她能认得并不稀奇。

“民女只读过几日书，记得先生说，说的是黄河的水清了，大海也平静了。不知道对不对？”司蔷故意只说了表面意思，没有说出后面的比喻来，表现得太聪明，她们可就不喜欢了。

宫里从不缺聪明人，枪打出头鸟，太过聪明容易招人防备，呆呆的不容易被盯上，反而能够做得长久，过得舒服些。

这就是书上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的道理吧。

司膳们默默地点头，又道：“还有吗？”

司蔷呆呆地摇头，“没有了。如果说得不对，还请大人纠正，民女一定改。”

“没有，没有，你说得很对。但只是表面意思，这‘河清海晏’比喻的是天下太平，咱们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这都是先帝和陛下的丰功伟绩啊。你可记住了？”

“民女记住了，谢谢大人。”

两位面试官开始耳语，司蔷竖起耳朵听着。

孔司膳：“有点呆呆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秦司膳：“呆点好，太聪明不好管教。长得标致，可以成为咱们司膳房的门面。”

“要不等吴司膳来再定夺？”

“我看不用，吴司膳会喜欢的。”

“那就这么定了。”

秦司膳清清嗓子，说道：“三日后辰时依旧到这里报道。这是凭证，拿着。”

“谢谢大人。”司蔷露出一个微笑，双手接过报到证，行了个礼。

此时，房门打开，吴芳进来。她一眼便认出司蔷，盯着她看了又看，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心里不住地赞叹，姑娘模样真好，我儿子可以啊，不声不响，找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很好很好。

秦司膳笑道：“吴司膳，您来得正好，这个小姑娘不错，我和孔司膳都觉得不错，就给录用了。您要不要再考核考核？”

吴芳心下非常欢喜，笑道：“不用不用，你们做主就好。下一位吧。”说着在中间位置坐下了。

司蔷又行了个礼，欢欢喜喜出去了，在门口时，特地笑得灿烂。杨依的面试也很顺利。

大街上人来人往，周芙坐在马车上，她要去庙里烧香，一是为病中的祖母祈福，二是给意中人烧香还愿。

那意中人正是新科探花郎郑然。二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约定三生三世都非彼此莫属。她现在就盼着郑然向父亲提亲，欢欢喜喜当新娘子，嫁给心爱之人。

彩云撩开窗帘看着窗外，看到了司蔷，欢喜地道：“小姐，快看，那个不就是救咱们的姑娘吗？”

周芙看了一眼，忙叫停车，下车快步朝司蔷杨依走过去。

“姑娘，请留步。”彩云在她们背后叫道。

司蔷杨依从西宫门回来，正准备找个馆子大吃一顿，庆贺一番。看到彩云就一眼认出了。

“姑娘，那天的事情，实在是谢谢你。”周芙道。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司蔷自谦道，很是喜欢这位千金小姐，端庄大方，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便主动介绍，“对了，我叫司蔷，这是我师姐，杨依。”

“我姓周，周芙。上次要不是你帮忙，我肯定要丢脸，不知姑娘可否赏脸，让我好好谢谢你。”

“可以呀。你要怎么谢我呢？”

“不知二位姑娘可否赏脸吃顿便饭？”

“好呀，我们正想去吃大餐，要不一起？”

“这个……”周芙有点不好意思，“今天不太方便。”

司蔷看看旁边华丽的马车，“小姐是要出城？”

“嗯，我打算去大业寺烧香。”

“哇，听说相大业的神仙很灵的，主持是得道高僧，武功修为可厉害了。得找个机会去见识见识。”司蔷神色洋溢着向往。

“姑娘若是想去，不妨与我一同前往。”

“好呀，择日不如撞日。”

“麻烦小姐不太好。”杨依不太愿意去，才见过两次，不知道对方底细，怎好轻易跟人家走，她这样轻信于人，是要吃亏的。

“没什么，很方便，一路上也有人说说话，解解闷。”

“嗯嗯，周小姐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我喜欢。”

周芙笑道：“司蔷姑娘性子真是直接。”

“哈哈，就是脸皮厚。”司蔷拉着杨依的手，一贯的撒娇方式，“好嘛师姐，反正咱们没事干，去城外逛逛，好不好？”

“好吧。”杨依还是点头了。

四人依次上了车，一路上风光很好，有说有笑。

到了大业寺，三人都很虔诚地烧香礼拜。礼毕，司蔷看到神台旁的竹签，一时兴起，提议道：“周小姐，师姐，我们求支签？”

两位姑娘互相看了看，点头答应。

“那咱们一起来。”司蔷将神台上另外两个签筒递给二人。

司蔷双手竹签筒，再次跪下，闭上双眼，然后开始求签，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等语，豪放地摇晃，竹签在筒里轻快地响着，不知哪一支会掉下来。杨依周芙蓉也跪下，虔诚祷告，轻轻摇着。

司蔷摇了好一阵，一支竹签啪嗒掉到地上，只见上面用墨笔写着：九。正是自己的幸运数字呢，一定是上上签。

杨依周芙的签也相继掉落在地，小心地将竹签捡起，期待又谨慎。

三人来到拿到当值的和尚处解签。杨依周芙都不太好意思主动，司蔷豪爽地把签递给了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