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夏霖会带她上来，为什么那香会显龙，为什么能轻易看到她的元神，为什么她以为是夏霖的时候心里带了隐约的愤怒和不满，以及为什么她随便一撩拨，她便心动不已。

“还有呢？”

“还记得什么？”

夏霖满脸期待的看她，但庚辰青却蓦地转身离开，“不重要了。”

“啊？”

她没理会夏霖的反应，走得果决。

她要去找白潇，跟她好好道歉，跟她说是她忘了，是她不好，为这种事哭不值得，她认错就是了。

只是房间是空的，大殿也是空的，她到处找，最后在山涧溪边的大石块上找到了她。

“白潇。”

那个背影一僵，却没有回头，庚辰青以为她失望透顶，踩着石块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蹲下。

“我错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只是不记得了，不是故意的。”

她的眼眶依旧红红的，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庚辰青捏着她的指尖，“原谅我，好不好？给我点时间，一定能想起来的。”

“没什么好原不原谅的。”

白潇回握住她的手，掌心凉得庚辰青一激灵，“我也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

她声音突然低落下去，“忘记我不见得是件坏事。”

“那你肯定不是故意的。”

白潇几乎又要哭出来，她颤着声问，“那如果你是被我刺伤的呢？”

“还是那句话，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

“那不就好了，你看，我没事，你也没事，事情也很成功，一切都很完美，不是吗？”

白潇吸吸鼻子，撅着嘴，“我饿了。”

庚辰青站起身，顺道也把她拉起来，“山上没什么好东西吃，我们下山。”

“我想回家。”

庚辰青一愣，“是回滇城吗？”

“嗯。”

“那明天我让夏霖送你回去。”

白潇没听明白，“那你呢？”

庚辰青犯了难，“我家……不在滇城啊。”

白潇无奈抚额，“那你家在哪？”

“楚庭。”

“笨蛋庚辰青，现在家在滇城，你买的房子不要啦？”

…

庚辰青当时是被人运回来的，身上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在观里穿的那身道袍还是夏霖二叔不知上哪搜刮出来的。

她换了来时穿的衣服，跟着白潇和夏霖下了山。

白潇拉着她去吃火锅，三个人点了满满一大桌，最后大半都落了夏霖肚子，结账的时候庚辰青又卡在支付密码上。

她只记得后三位，前三位怎么也想不起来，白潇没好气地报了仨数字，她乖乖巧巧地按上，屏幕立马显示支付成功。

“所以前面是什么？”

“我的生日。”

庚辰青有些尴尬地笑笑，“这样啊。”

回去路上，白潇开着车突然好奇，“你现在不记得我了，那我对你来说就是陌生人，对吧？”

“嗯，半个吧。”

“那你怎么能随便跟着陌生人上车？”

白潇总觉得庚辰青失忆之后更像根木头了，还是涉世未深刚从深山老林出来那款，于是抓紧时间安全教育。

“感觉不会骗人。”

狐狸气不打一处来，“感觉，你的感觉能有多准？”

“我是制邪第一神，非常准。”

白潇咬着牙，恶狠狠地吓她，“那你可完蛋了，一会儿回去我就把你关起来。”

庚辰青笑她，“你才不会呢。”

“我是失忆了，不是脑子坏了。”

“你要是真舍得，怎么还会眼巴巴地来找我，不接受你的勾引你还哭鼻子。”

白潇被她气笑了，恨不得找个服务区停车，好好看看她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什么叫勾引失败还哭鼻子？”

“都怪你，你这块臭木头，朽木！”

庚辰青突然想起她从殿里上完香出来时，说的那句木头。

那时她还觉得奇怪，怎么能有人在陈述一个东西的时候说的百般娇嗔，但她只当是狐媚子。

现在想明白，真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从新中市开回家的路程很长，所以她们还是拐到山城落了脚。

在南山老君洞的山脚下，庚辰青脑海里突然闪过白潇站在太阳底下的画面，那时她一身闪着光，美得灿然，让周边失色，一如她在火衍宗殿前看见她站在石阶下的模样。

上了坐落于山间的大殿，她情不自禁伸手摸了那块五龙捧圣的石台，不同时代画面重叠，但唯有一人没变，白潇。

她永远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有什么东西正一一点点裂开，大量画面影像像潮水般涌向她，她一时跌坐在石阶上，白潇扶她不及，慌忙在她身前蹲下。

“怎么了？”

两行清泪从庚辰青颊边落下，她哑声喊了句，“白潇。”

周围往来游客众多，白潇一把将她拉起，拉到边上没人的角落，紧紧抱住她，“我在。”

“是我自己封的自己。”

白潇身子一僵，“为什么？”

“我害怕。”

在白家出事后她其实主体神魂没散，只是回了上面，安排好后续正要回凡间，却突然想起封印的事儿来。

她觉得封了身，很多事都要重新来过，别的无所谓，就怕自己心境不似从前，对狐狸藏起锋芒，瞒着她计划行事的事生闷气和钻牛角尖。

于是她又专门跑了趟黄泉彼岸，在三生石上面把她们的名字全描了一遍。

最后回到凡间把手机里和白潇相关的消息全删了，然后一狠心，把关于她的所有记忆上了封印。

白潇生气地砸了她一下，“你就不怕这辈子都不来找我了？”

“你也不怕我不去找你？”

“我刻意去描了三生石的，怎么会。”

“我拿剑刻的呢。”

“那万一你不会喜欢我了呢？就好像你在火衍宗还躲着我。”

狐狸眼窝子浅，又开始泛泪，庚辰青心疼，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可见到你的时候，即使不认识，我依旧觉得你在发光。”

“我笃定，我永远会一眼爱上你。”

白潇眼泪掉得更厉害，扎进她怀里嚎啕大哭，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你知道在那个境里，那东西化成了你的样子吗？”

庚辰青眼睛一亮，“所以你没有被蛊惑，即使化成了我的样子他也没成功蛊惑到你？”

白潇睁着眼，眼泪还在脸上挂着，“对啊。”

“你好棒。”

庚辰青几乎是要高兴疯了，眼睛亮得让白潇发摸不着头脑，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被捅了还这么高兴。

“所以你是在那时候化的神？”

“嗯，应该是吧。”

“最开始其实有点犹豫，但当那个‘你’捧着我的脸说要和我一起荡平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你跟我说的，所以心里那根弦绷紧，我起了杀心，也在同一时间想起很多事情。”

“但是为什么？”

白潇一把揪住庚辰青的手，“为什么我说杀的是你你这么高兴？”

庚辰青站定，神色认真，“因为你有了自己的判断，没有看见是我的模样便盲目轻信，你真正懂得了我是什么样的。”

“还有一点，我知道你其实有时候会很怵我，比如那些梦境，里面的‘我’总是如何如何害你，又或者他们有时抽了嫌隙对你造成的一些影响，当然也因为我太强，导致你看不清我。”

“以上种种，都足以让你直接躺平，可你没有，那一刻你应该是想着就算同归于尽也要干掉‘我’。”

“那一刻不论从人的角度还是从神的角度，你的能力都上升了一个度。”

“所以，我很高兴。”

白潇哭得呜咽，从她断续的语句中，庚辰青拼凑出一句，“那我是不是变厉害了？”

她肯定地点点头，“是的。”

“那我就能保护你了，龙龙。”

庚辰青一直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听到这话蓦然抱紧，“你一直都在保护我。”

“以你自有的方式。”

山城南山上，她们终于又站在这里，兜兜转转，绕不开丝缕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