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轧钢厂采购科三组。

“科长，怎么样了？”章梧桐双眼期盼的问着。

上班的时候他会叫秦河如为科长，下班的时候他有时叫科长，有事叫荷叶。

他今天这个模样，妥妥的坠入爱河了，即将变成舔苟。

秦河如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中午给你约出来，不要急，认真工作。”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昨天没出去采购，今天也没出去，这样下去，你能完成采购指标吗？”

由不得他不担心。

一个月按三十天来计算的话，那么就有四天到五天是休息的，上班的时间就只有二十五天到二十六天。

刨除借不到自行车，下雨、身体不适等因素，真正采购的时间，实际上就二十天左右。

再加上不是每次出去采购都能有收获的，那么时间就更短了。

章梧桐到现在，已经有两天没出去采购了。

这还只是现在，万一接下来几天也不去呢？

“梧桐，不是我说你，处对象归处对象，工作还是要继续的。你不工作就没钱，没钱哪个女孩子跟你？”

虽说这个时候的女人没有后来那么物质，即便你一无所有她也可能跟你，但是有钱不是更好吗？

没钱处对象是遭罪。

“科长，这不是今天要约小草嘛，不然我肯定下村采购的。”章梧桐神采奕奕说道。

这跟前两天的他，有很大区别。

头两天的时候，不是垂头丧气就是无精打采的。

果然，恋爱不仅会让男女双方智商为0，也会影响到他们的精气神。

爱情，真是一种神秘的存在。

“你心里有数就成，不管你们最后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认真工作。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周小草，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不是没有比她更好的。”秦河如先给他打定心剂。

说实话，他并不太看好章梧桐和周小草。

以章梧桐的条件来看，真的不差，想要做他对象的女人多了去了。

周小草拥有了他，却放弃了他，这很明显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举动。

倒不是说周小草很高攀章梧桐，而是后者的潜力不小，一般人遇见了，基本不会错过的。

行政体系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称呼一声干部，这是何等的荣耀。

而且周小草不是不知道章梧桐和他认识。

他是谁？他是正儿八经的干部，是副科长。

章梧桐和他关系好，从某方面来说，就代表章梧桐未来前景广阔。

总之一句话，这事不正常。

“我知道，我就是想问问她，她到底爱过我没有。”章梧桐神色认真回答。

额……

爱过？

秦河如无力吐槽了。

“算了，你心里有数就成。”

“中午见面，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过我要提醒一下，你最好到时候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无论最后你们有没有继续，都不要让人看轻，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章梧桐点了点头。

“好，你回去吧。”秦河如挥了挥手。

对章梧桐，他其实是很放心的。

这家伙足够沉着冷静，不像是那种癫狂之人。

章梧桐走后，秦河如百无聊赖的在办公桌前摸鱼。说是摸鱼，实则不尽然，最起码在外人看来，他是在认真看资料，在努力工作。

劳动最光荣！

“咳！”

忽然，一道声音惊醒了他。

秦河如不紧不慢的收回聚焦的眼神，抬头。

这一看，变得大为吃惊。

“科长，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站起身。

“快坐。”

王富贵没有假情假意推辞，心安理得坐下来。

“随便看看。”

然后他面露赞赏的看向三组办公室，夸赞道：“不错啊，你小子。才来几个月就把三组打理得井井有条，成绩也这么出色。”

成绩，是最能提现一个人有没有努力的表现。

努力的人成绩不一定好，不努力的人，成绩一定不好。

三组的综合成绩能在六个组里排名第二，就已经能说明很多事了。

要知道其他五个组的副科长在副科级别呆得最短的也有好几年时间了，秦河如的三组后来者居上，其人功不可没，必定是下了大功夫的。

且，眼下三组大部分人都不在办公室就更能说明一些事了。

轧钢厂发工资的时间，一般是月末。许多工人在发了工资以后，就会有所懈怠，月初想要多休息两天。

以旁边的四组为例，起码有一半人待在办公室里。

而三组呢，只有零星几人待在这里，这已经实属难得了。

“嘿嘿，他们愿意多劳动，这跟我没太大关系，我只是起了一个引导作用。”秦河如谦虚回答。

有功不能自己说出来，要别人提出来，自己说的话，难免会有居功自傲的意思。

“谦虚了啊你。”王富贵满意的笑了笑。

他最喜欢秦河如的就是这点，有能力，够踏实，人本分，又进退自如。

第257章 没钱就不要处对象嘛

没有领导会不喜欢这样的下属。

表扬几句过后，他才说明来意。

“来你这里没有别的事，就是随便看看，还有就是看你这里缺不缺人。”

“缺不缺人？”秦河如反问一句，开始思考他说这话的意思。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现在是五月，距离高中生，中专生以及大学生们出来工作没多长时间了。

大概思虑到这儿，秦河如便试探性回答：“缺，我这里很缺人。”

采购科不同于车间。

车间的工人有上限，每年招收的不多。

这儿就不一样了。

采购科一直都缺人。

按理说，进来采购科工作就算进了行政体系，应该很多人争着来才对，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学历太低的人，轧钢厂不收。学历太高的人，他们又看不上采购科。

一来，学历高的人大部分是走技术路线的。

二来，外贸部的待遇比他们采购更好，危险性更低。

三来，轧钢厂领导认为来采购科工作不需要有太高学历，有一两个支撑门面就行。

种种原因才使得采购科面临着这种尴尬境地。学历低的人，轧钢厂不收，学历高的，领导们不放过来，那些人也大部分看不起这里。

秦河如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是中专学历，当初分到轧钢厂的时候，厂领导原意是想他走技术员路线的，若不是他执意要进采购科，现在就不是呆在这儿了。

“缺多少？”王富贵反问。

显然，对于秦河如说的话，他有所准备。

“那当然是越多越好了。”秦河如笑道。

采购科人越多，领导能拿到的好处就越多。

这很好理解。

假如三组五十个人，四组只有一个人，那么秦河如的工资就至少会比张副科长的工资多十块钱。

三组每增加一个人，秦河如的工资大概就能多好几毛钱，这是完成采购指标的情况。

若是能超额完成，那他能得到的奖励就越多。

因此，三四组副科长对组员的态度一向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不行。”

面对这个答案，王富贵显然早就猜到了，一口回绝。

“那随便弄百八十个人来吧。”秦河如张嘴就来。

王富贵满脸黑线。

还百八十个人，能拉来三分之一的人，就已经算了不得了。

“最多给你十个人，爱要不要。”

六个组里，人员流动最大的就是三组和四组。

因为三四组的工作不太适合上了年纪的人去做，故而许多人在上了年纪，或者自知升级无望后，就会申请调换组，去一二组或是五六组。

但是每年走出去的人，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至于说辞职……别开玩笑了，能有个工作就不错了，谁会脑子有包去辞职？

总而言之，三四组人员流动多只是相较于其他几个组而言，实际上走的人并不多。

“十个？”秦河如双目放光，赶忙点头答应：“十个也行啊。”

只要这十个人都能完成采购指标，那他每个月又能多好几块钱收入呢。

草率了！

王富贵看他这么高兴，就知道自己给多了，不过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至于收回来吧。

秦河如那边仍旧在喋喋不休。

“科长，能不能给我多安排几个高学历的人？你看我这三组，这么多人，一个中专生都没有，这说出去不光是打我的脸，也是在打科长你的脸啊。”

他企图要来几个高学历的人。

学历高的人，见识也高，目光没有那么短浅，而且有自己的见解。运用到采购中去，大概率是会被学历低的人厉害的。

在一个，谁不想自己管辖的人全部是高学历？

想一想，自己一个中专生带领着一群中专生以及大学生采购，贼带劲。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

主要的原因是关系圈。

一般而言，能上中专和大学的，家庭条件都不会太差，和这些人是同事的话，能一下子把关系圈扩充得很大。

加上高学历往往代表将来的成就不凡，是以，所有人都想要高学历的人。

“咋滴，你还有要求？”王富贵斜视他一眼。

高学历，高学历的人他也想要。

厂长不给，他有什么办法呢？

谁会让高学历的人来采购科工作啊？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在采购科，高中学历就已经属于高学历了，像秦河如这种中专学历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咳咳，我的意思是，人够了就行，要是这个学历能高一些的话就更好了嘛？”秦河如嬉皮笑脸的。

他也不怕王富贵生气。

这明显只是先商量而已，算不得谈正事。

王富贵白了他一眼：“没有，十个人都不一定有。”

“别介啊。”秦河如急了。

不给就不给嘛，怎么说出来的话还要收回去呢？

“十个人就十个人，学历咋样都行。”

反正想进来轧钢厂，学历就不可能太低。

这个厂里目前的大多数人，实际上都是以前私企的工人，学历一般般，有的甚至没读过书。

是这几年才对学历有要求的，这也是为什么轧钢厂明明最低要求是高中学历，厂里的大部分却都没有高中学历的原因。

再往后几年，厂里的高中生和中专生数量就会增多。

一二十年后，大学生数量会开始上升。

三十年后，中专生都不一定有资格能进来轧钢厂工作。

一方面是轧钢厂人足够了，一方面是越往后，学历就不值钱。

“这还差不多。”

王富贵嘀咕道。

“嘿嘿，这不是组里太缺人了嘛，不然我也不至于这样。”秦河如傻笑。

“好了，别扯这些，缺不缺人的我能不知道吗？”

王富贵没好气说道。

说着，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六个组里，不是只给三组加人，其他几个组也会加人。只不过除了三四组之外，其余四个组加进去的人会少一些。

秦河如知道他要走了，便跟在身旁送他出去。

送走后，他才回来。

“十个人，那也不错。”他自言自语。

不知过去了多久，中午下班时间终于快到了。

“科长！”

章梧桐满脸兴奋的跑过来催促。

“别急，急什么。”秦河如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这孩子完了。

“车间工人还没下班呢，就算这个时候去，我们也得等。”

话是这样说的，他却已经站起来了。

与此同时，三组的人已经拿着饭盒往食堂出发了。

秦河如亦不例外。

他可不想等车间工人下班了才去，想想要排的队伍，就令人头皮发麻。

两人并肩行走。

一路上，章梧桐显得异常活跃。

在食堂打完饭菜，两人随便找了一个凳子坐下。

“科长，小草什么时候来啊？”章梧桐忍不住问道。

“别急，吃完饭再说。”秦河如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吃饭的时候从来不是谈事的好时机。

章梧桐哪有那个心思吃饭啊，随便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

“你不吃了？不吃的话给我。”

这可便宜了秦河如。

他三两下就把章梧桐没吃的菜拉过去。

自从采购猪肉一半的份量交给他后，食堂的油水便恢复到了从前。

吃完饭，两人来到外边。

来到事先约定好的地点，秦河如才停下。

“你去那边。”

“哪？”

“那边，你去那边等一下，别等下人看见你就不想来了。”

“好叭，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