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咋可能啊？管，肯定管。”王富贵用坚决的语气说道。

不对啊？怎么听到的不太一样呢？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

“小河，我今天早上不是听你组里的人没多大事吗？”

“咋能没事啊？没事怎么可能住院呢？”秦河如一口回绝：“昨天他们问的时候我姐也在场，我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

“也是啊。”王富贵脸上露出认同的神色。

随即他一脸坚定说道：“这事厂里的领导很重视，肯定管，该给的补偿不会少。不给我也会亲自找厂长说这件事，你放心。”

这件事发生在自己属下的直系亲属身上，何况他很看重秦河如，不可能不管。

再一个，他并没有完全说谎，厂里领导的确很重视这件事。

按理说，一个工人出事，厂领导顶多说几句场面话，然后就会让车间主任去负责，不太可能真的去重视，亲自去管。

可到了秦淮茹这里，偏偏就真的惊动了厂领导，甚至今早开会不止一次提到了这件事，这就很令人值得深思了。

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其一，这次事故不小。像这类事故在轧钢厂中不多见，引起重视很正常。

其二，秦淮茹的丈夫就是在这个岗位上去世的，且去世时间才一年。说句不好听的，倘若秦淮茹也在这个岗位走了，别说厂领导了，区领导都可能会过来亲自调查。毕竟一家两口子都走了，不可能不关注。

其三，这涉及到干部直系亲属的受伤。

总而言之，轧钢厂的领导们也想尽快把这件事平复好，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风波。

“我肯定是相信科长你的。”秦河如笑了笑。

然后他叹了口气，似不经意说出这话。

“我姐姐太难了，自从我姐夫去世之后，她一天好日子没过过。”

“我姐姐的婆婆认为我姐夫的死是姐姐克死的，平日里对她动辄就是打骂，甚至我姐姐刚生下孩子，就迫不及待的把她赶来轧钢厂上班。”

“平日里，姐姐上完班之后，回去还得洗衣做饭，照顾家里三个幼小的孩子。”

“上有老下有小，一个人照顾家里四个没工作的人，让她每到要发工资的时候，总会没有饭吃。”

王富贵忍不住打断：“没饭吃？这不可能吧，厂里不是给了抚恤金吗？我记得还给了补贴的啊。”

秦河如没好气说道：“抚恤金被我姐姐的婆婆拿走了，至于补贴，每个月就那几块钱，养个孩子都不够呢。”

王富贵一听，觉得也是。

“那你姐现在还没转正吗？”

“没转啊。”秦河如理所当然说道：“我姐大字不识一个，接近三十来岁才工作，做的又是男人的活，能转正了才有鬼呢。”

王富贵思索一下，发现也是这么个理。

轧钢厂中，不乏有读过书的男人，干了一两年还没转正的。

“科长，我说这些不是想多要一些好处。我的意思是，等我姐从医院出来后，能不能在钳工的岗位里给她换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

这才是秦河如真正的目的。

姐姐不是不想换工作，想带在轧钢厂嘛？简单，趁现在这个机会给她谋一个轻松的岗位。

之所以说在钳工车间找，那是因为一大爷就是钳工，有一大爷帮忙看着，能省事许多。

比如这次的这个事，要不是一大爷当机立断把秦淮茹送去医院，恐怕厂里的其他人会首先把她送去厂里的医务室，那样一来，不知道要耽搁多少黄金时间。

面对这个提议，王富贵没多想就答应了。

“这个事我会帮你说一下的，换个轻松的岗位没什么问题。”

秦河如不说，厂领导也会给秦淮茹换岗位的。

这个问题不是秦河如一家人在想，厂领导今天也提出来了。

这次还好，没出人命，下次呢？谁敢保证？

秦淮茹的丈夫本就因这个岗位去世，其妻子又在这个岗位受伤住院，要是又来一次，危及到生命的话，难保不会让厂里的其他工人多想。

再一个就是，秦淮茹在这个岗位真再出事，区领导百分百会派人下来调查。

工人三番两次出事，还是同一家的，说没有猫腻谁信？

“那我就先代我姐姐谢谢你了，科长。”

完成了一个小心愿，秦河如的心难得好受了一些。

“对了科长，我也正好要和你说个事。”

“嗯你说。”

秦河如沉吟片刻，缓缓道：“我姐不是住院了嘛，我想和你请个假。”

“请假？几天？”

“三天，你看可以不。”

“三天啊……”王富贵摸着下巴思考：“你看两天行不，三天有点长了。”

一次性连请三天假的事，别说在采购科，在整个轧钢厂那也是不多见的情况。

“也成，两天就两天。”

秦河如没有讨价还价。

明天就放假了，请假两天，其实也就等同于请了三天假。

事情谈好，他就准备走了。

第270章 你努力，我让你当科长

他还没说离开，王富贵就说话了。

“小河，和纺织厂合作的这件事，我希望你上点心。这件事很多人都在关注，你要是能做到，不说在其他几个人中排第一，只要能让纺织厂那边给的份额多一些，莪保证让你当科长。”

他郑重其事说道。

秦河如端正态度，认真回复：“这件事我有在努力的，我不敢向你保证什么，只能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好。”

王富贵站起身子，来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一向很看好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顿了顿，继续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嗯好。”

回复过后，秦河如拎着三组的工资回到三组办公室。

王富贵说的，他如何不想做到。

可惜的是，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接触到纺织厂领导的机会。

正当他沉思之际，全然没注意到身前多了个人。

“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是对方先开口，才把他拉回神来。

秦河如抬头看去，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张哥。”

“怎么在科长办公室呆了那么久？说了啥？”

张副科长打趣一句，他没有深究的意思。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是懂的。

他将话题引到另外一件事上。

“我听说你姐住院了，真的假的？”

“你咋知道的？”

“废话，昨天有人来你们组喊人，说话那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见？”

王富贵翻了个白眼：“今早你们组的人也在一直说，想不知道都难。”

解释过后，他追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秦河如点点头。

张副科长脸色变得凝重和同情了一些：“怎么样，严重不？”

秦河如将和王富贵所说的，在这里也说了一遍，做戏要做全套嘛。

听完，张副科长脸上满是唏嘘之色：“这真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在哪家医院？下了班我和你去看看。”

怎么说秦河如也是从他这里走出去的，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看一下。

“会不会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明天又不上班，顺路过去嘛，正好下了班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打算散散步的。”

他这么说了，秦河如便把医院名字说出来。

“下班一起去嘛，我也要去的。”

“成。”

说完这个事，张副科长矛头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事：“科长吩咐下来的事，你怎么还一点进展都没有？”

秦河如苦笑：“不是我不想有进展啊，而是我不认识纺织厂的人，至于领导，就更加不认识了。”

“这可不像你啊。”

张副科长摸着下巴，狐疑的上下打量秦河如。

在他的记忆中，这家伙就是个拼命十八郎，不认识都会变成认识。

遇到初次见面的，只需要半个小时的功夫，就能和对方聊得热火朝天，和亲兄弟一样。

“你是不是没放在心上？”

“那咋可能啊？”秦河如连连摇头。

不过倒是真的被张副科长看出来了。

他对这事，说不上很上心，也说不上很不上心，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感觉。

说到底，是因为没有太大需求了。

是的，和星星食品站合作之后，他每个月能拿到的钱就有几百块，这笔钱足够他养活一大家子人了。

对科长之位念念不忘，是人的贪欲引起的。

总而言之，对待这件事，他更多的是一种随遇而安，遇到机会他肯定就上，遇不到就算了。否则的话，他大可以去找街道的张主任，怎么着都能认识一两位纺织厂领导。

“你小子老实说，你对这个位置就没一点想法吗？”

秦河如抿了抿嘴：“倒也不是，我觉得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能当科长谁不想当，但我要是没那个命的话，再怎么争也于事无补。”

张副科长立马反驳：“话不是你这么说的，有些东西你不去争你怎么获得？总不能让人求着送到你手里吧？”

“这才过去多久，怎么我在你身上就看不见原来那种朝气蓬勃的精神了？怎么，遇到挫折了？”

“没有没有。”秦河如否认。

见他始终不肯说，张副科长熄了追问的心思。

“这样吧，明天我给你约两个纺织厂的领导出来，你去和他们谈谈。”

秦河如惊讶的望着他：“那你怎么办呢？”

“我？我有我自己的渠道啊。”张副科长笑道。

“还是不了。”秦河如犹豫片刻，吞吞吐吐道。

“咱们两个里，只要有一个能当科长就行了，你当了科长，以后我就是有靠山的人了。”

说实话，他不愿因为自己，让张副科长把他那份分一点给自己。

若是因此导致他竞选不上科长，那秦河如自己可能会内疚很久。

“你这家伙。”张副科长哭笑不得。

怎么会有人这么……这么咸鱼呢？

想了半天，他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秦河如。

咸鱼二字，还是秦河如以前经常说，他才记得。

“少废话了，明天你准备一下，我给你把人叫出来，谈得怎么样就看你自己了。”他不由分说，想要把这件事就这样确定下来。

“别啊，我都没做好准备呢。”

“还要什么准备？直接明天去见人就行，我还不知道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死的都能给你说成活的，你怕啥？”

“不是怕，是真的没做好准备。”

秦河如解释道：“明天我可能还得去医院照顾我姐呢，怕是没时间。”

他怕张副科长执意如此，便说道：“要不这样，我自己在努力一段时间，要到时候真的寻门无路，我再来找你帮忙，咋样？”

张副科长很是疑惑：“怎么还推三阻四的嘞？”

“没有，是我明天真的要去医院照顾我姐。”秦河如回答。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解决不了就来找我，别拖，省得时间到了。”张副科长不在坚持，淡淡的提醒一句。

这次的考核时间什么时候结束，王富贵那边没有给出。

虽说大家觉得可能会是过年那段时间，可是谁也不敢保证，万一呢？万一提前了呢？

“这事我会上心的。”秦河如认真说道。

“成，那不说了，我回去了。”

说罢，张副科长转身回去了自己的四组。

秦河如站在原地，嘴里感叹着：“张哥是个好人啊。”

其他几个组的副科长都是藏着掖着，生怕被其他人看出自己的进度。没想到这个时候愿意拉他一把的，是自己原先的老大哥。

感叹过后，他跟着回去三组办公室。

三组没出去的人看见他回来，眼中出现火热之色。

谁都知道他拎回来的是工资。

秦河如坐下，将在办公室里几人的工资信封拿出来。

“过来领工资。”

他话刚说完，那几个早就准备好的人就跑过来了。

“科长。”

“嘿嘿，科长，我来了。”

秦河如笑了笑，将属于他们的工资信封发到他们手上，同时勉励一番。

这些人接过工资后，说了声谢谢，就迫不及待的返回自己座位上查看自己的工资。

发完他们的，秦河如也将自己的工资信封放在桌上。

他伸出手，打开工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