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怪气的声音，令李大海胯下脸。

这个小同志，怎么一点事都不懂？

回想自己之前招揽的行为，他不禁庆幸这样的人没有来到自己的阵营中，否则就这样的性格，谁知道会创下天大的祸。

“小秦。”

眼瞅着李大海似乎要发火了，王富贵不轻不重的叫了一声名字。

别说他还没晋升，就是级别和李大海一样，他也虚。

只是说他背后的靠山比之对方稍微好一些，这才能与之对抗。

事实上到了他们这一级别，如非有重大利益，不然很难让他们撕破脸的。

也就是这件事事关秦河如，想着自己不帮忙的话，秦河如身后的人有可能会再次插手，他这才愿意与李大海搭话。毕竟谁也不想体制内突然多出另外一方势力，谁知道是好是坏。

换做旁人，他还不一定愿意去管呢。

“哦。”老大哥发话了，秦河如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默默不说话。

只是他的眼睛一直飘来飘去的，压根没正眼看一下李大海。

后者也不恼怒。

秦河如的年轻气盛他是体会过了。

很多时候体制内的年龄颇大不是没有原因的，比如说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太年轻了，你说的但凡重点儿，别人都有可能不答应，和你顶嘴。若是年龄大的，就不会有这方面顾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明天早上我来上班的时候就要看见检讨书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不然……”李大海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大家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让秦河如更加不满了，说得好好的，非得拿检讨书说事。再说了，这跟王富贵有什么关系？

不是王富贵让他别说话了，只怕他已经怼上去了。

“嗯嗯好。”与秦河如相比较，王富贵就没那么冲了。

即使这跟他关系不大要受罚，他的脸上也未表现出不满。

答应下来之后，他才商量说道：“海哥，那你看这事要不就这样算了，大家每天出去采购都挺累的，让他们回去休息吧。”

“像这种情况以后我让他们注意一下，每个人都会犯错的，不应该一棒子打死，总得给人一个机会，你说是吧。”

检讨自己认了，这事你要不放过，我可就翻脸了啊。

要不是不知道秦河如和李大海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咋可能这么轻松的认下检讨书。

李大海沉吟了一会儿。

瞅了瞅挺直腰板的王富贵，再看看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冲上来打自己的秦河如，他最终妥协了。

“那行吧，这事就这样吧。但是以后采购方面的工作你得做好，如果再出意外，到时候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还有啊，厂里委以我们重任，我们就应该担起这个责任，要时时刻刻把工人放在心里，对待任何一件有关于工人身体健康的事都马虎不得。”

“所以以后用人的时候也得注意一些，别弄个心思不纯，只会惹麻烦的人进来。”

对他的话，王富贵才懒得听他在说什么，反正级别高你说什么都对。

“对对对，说得都对。”

李大海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不咸不淡批评两句后才威风凛凛的离开。

他走后，王富贵挥挥手，示意该下班的下班，该处理物资的处理物资。

“小秦，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

和三组的人交代事情过后，秦河如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

一进门，秦河如就迫不及待说道：“科长，你刚刚怎么那么怂啊？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啊，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我上去就是邦邦两拳。”

说话间，他双手挥舞，以示自己力量很大，完全能打倒李大海。

王富贵听得满脸黑线。

怂？我什么时候怂过了。

“那你现在去打，我不拦着你。”他一手指着门外，没好气说道。

合着自己替你解决问题，反倒被是自己的不对喽。

这事要不是你惹出来的，你看我鸟不鸟李大海。

秦河如讪讪一笑：“现在人都走了，说这个干啥？”

他自来熟的给自己泡上一杯茶。

他知道今天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刚要不你拦着我，我非上去给他两个大嘴巴子，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王富贵听着，觉得啼笑皆非。

他不明白这小子是真的虎还是有恃无恐。

副处长的李大海，敢顶撞，还敢扬言要锤对方。倘若是别人说了这话，他只会以为是得了失心疯。

副处级别不知道什么概念吗？

一个普通家庭走出来的人能当上办事员，就说明他足够努力。当上科员，除了天赋能力之外，还懂各种人情事故。

副科级别，那家里祖坟肯定冒青烟了。

正科级，是祖宗十八代一起显灵。

至于更上层次的级别，想都不用想了，是没可能的事。

换言之，李大海如今的地位，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企及不到的位置。旁人遇见了，哪怕别人是在羞辱自己，也只会当做视而不见，反而回去极力讨好。

第290章 不是你拦着我，我上去就是邦邦两拳

这位……居然选择了所有人都不会去选择的选项。

老实说，在没有理的时候，纵使他后面站在的那位比李大海强，他也不想和李大海闹掰。

不过也正是如此，才坚定了王富贵相信秦河如身后有人的事实，并且那人的地位绝对不低。

秦河如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了。

没有绝对把握，这家伙是不会轻易得罪的。

“行了行了，你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啊？”

对他泡茶的行为小小鄙视了一下后，王富贵才问起正事：“说说吧，你是怎么得罪李大海的？”

“刚不叫海哥的吗？”秦河如嘿嘿一笑。

他就说嘛，王富贵怎么可能是那种卑躬屈膝之人。

“老实交代啊，别岔开话题。”王富贵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为了替你解决问题，我用得着叫海哥吗？

秦河如得了便宜还卖乖，竖起大拇指。

过后他才一五一十的把昨天发生的事说出来。

说罢，他咂咂嘴：“你说他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呢？不就是没答应去他表哥那里坐坐嘛，居然搞这么一出。”

秦河如不是傻子。

他知道要让王富贵保自己，就得拿出诚意。

显然这个诚意很不错。

看吧，别人一天到晚拉拢我，还允诺我不少好处，我都没去，坚定了心和你穿一条裤子。

王富贵在这个位置坐了那么多年，岂会不知道李大海的用意。

秦河如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大概明白了。

听完解释后，他心里才总算感受了一些。

虽然说哪怕是秦河如惹出来的事他也管，可要是为了自己而惹出来的，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自己的事，自己肯定上心。

他很清楚，昨天章梧桐的事就是一个幌子，没有这件事，李大海也会用其他事来请秦河如的。

想到秦河如没有答应，拒绝了对方，他心里一阵舒坦。

不愧是我培养出来的人。

“他以前就没接触过你？”

王富贵问的不是单纯见面，而是……

“有啊。”秦河如大大咧咧讲出来：“过年那会儿他就来找过我了，不过我没理。”

“噢。”王富贵恍然大悟。

难怪有次李大海以自行车正在维修中搞刻意针对，当时不明白，现在懂了。

“以后少跟他接触，不是什么好人，老音笔一个。”

吐槽两句过后，他嘱咐道：“以后你让你的人在采购的时候注意一下，尽量外面不要破损，有破损也没事，只要不是全部都这样就行。”

“难道他还敢天天这样针对我？”秦河如不相信。

他三组每天采购回来的东西一大堆，一次两次还好，次次都这样，开小灶的领导们肯定会因为食材不够而开不起小灶，到时候问责起来，他固然有责任，但是李大海也讨不了好。

毕竟人家厂长副厂长也吃呢。

“小心无大错嘛。”

王富贵解释一句：“难道你还想和他因为这个事整天留下来加班？他随便一句话，你就得跑断腿。”

也就是今天李大海准备不充分，这才把事情弄得有点僵，差点自己都下不来台。

给点时间，他不出面就能让秦河如这边跑断腿。

“那倒也是。”秦河如默认答应下来。

如若不是被针对，他也不想去得罪这种级别的人。

又说了几句话后，王富贵才跳开这个话题。

“对了，给你补充的人名单已经确认好了，你看看，别到时候人家来报道认不出来。”

说话间，他从抽屉抽出一张信封。

秦河如走上前，接过来，然后打开看。

上面的个人资料在他看来很粗陋，然而在这个时代，已经很不错了。

“科长，不对啊，这怎么才七个人呢？”

上次说好的不是这个数啊，临时变卦？

“你们组里今年目前没一个走的，七个已经不少了。”说这话的时候，王富贵都感觉不太对劲。

往年到了这个时间点，起码已经有两三个人调去其他组了，今年却还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

“小秦，你们组里还没有人申请调组的事吗？”

“我跟你说啊，人各有志，如果有人申请，你也别推着拦着，强扭的瓜不甜。”

秦河如一脸古怪：“莪拦着他们干啥，我还奇怪呢，压根就没人和我说这个事。”

他不知道的是，以前的人想要离开，一方面是年龄大了不想跑来跑去，一方面是三四组的待遇和其他组的待遇差不多，而三四组下村采购有危险，大家自然偏好其他组。

留在三四组，不过是因为这儿的晋升速度快。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晋升速度比其他组快。

在朱老二当值期间，提拔上来的都是和自己关系好的，走的人自然就多。

秦河如不一样，赏罚分明。从当了三组的组长到现在，才半年的时间，就已经下发了两次福利。

而且为人亲切，没有朱老二那种坏脾气。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想离开？除非是迫不得已。

“啊这……”听他这么一说，王富贵迷糊了。

过了一会儿后，他就没在多想了。

上半年不走，估摸着下半年就会有人申请，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

不等他说话，秦河如就抢先开口了：“科长，你还没说人数目怎么不对呢。”

王富贵哭笑不得：“你们组都没走人，给你加七个就已经不错了。”

“缺人，我们组缺人啊。”秦河如大呼。

人越多，他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谁会嫌弃人少呢？

“少废话，要不要？就这么点人了，不要我给其他组了。”

“要，怎么不要了。”秦河如连连后退几步，把名单揣好，深怕他真的抢回去。

七个也行。

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一阵，想着时间不早了，秦河如这才提出离开之意。

出来办公室，他照常去三组办公室检查。

本来以为已经没人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

“梧桐，怎么还在呢？”

只见章梧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要不是还有光线，他可能都看不见人。

“等你啊。”章梧桐平静说道。

“走了，下班了。”秦河如笑道。

于是两人把门锁了，走出去。

见他一言不发，秦河如就知道他在想周小草了。

一夜白发。

不曾见过，只以为这是只会发生在书本中的事，太过骇人听闻了。

“你这么想她，你觉得她会想你吗？”

一边走着，他一边慢悠悠说道：“既然她不会想你，你又为什么去想她呢？”

“该难过的不是你，而是她。她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人，而你只是失去一个不爱你的人。”

“或许吧。”章梧桐仿佛心灰意冷了，脸上看不见其他表情，唯有忧郁。

取了自行车，秦河如像以前一样说道：“上来，我带你回家。”

在没有遇见周小草之前，他们都一直一起回去，遇到周小草后，章梧桐已经很久没和他一起回去了。

以前还总拽着他，非让他送着回去。

“好。”章梧桐言简意赅，上了自行车。

秦河如骑着。

出了轧钢厂大门，路上传来他悠悠的声音。

“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阳而哭泣，那你也会失去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