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无论是李大海还是李怀德，他们都更倾向于第一和第四种人。

有关系和名额这两种途径进来的人良莠不齐，轧钢厂一万多人，他们怎么可能全部知道谁是谁。

反观第一和第四种人就不一样。

能进来的，要么自身是知识分子，要么背后有一名五级工人或者干部。

拉拢过来的话，的确不错。

是以，李大海目光停留最长时间的，就是涵盖第一和第四种人的名字报表，中间两个是匆匆略过。

在这张名字报表上，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秦河如。

是的，名字虽然是王富贵提交上去的，但举荐人却是秦河如，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接着他目光转向被举荐的人。

秦保国。

无学历，无技术……

扫视两眼过后，他就失去兴趣了。

“表哥，这里有个秦河如推荐的人呢。”李大海指着报表对着表哥说道。

李怀德颔首：“嗯，我看见了。”

两年前，他就对秦河如印象颇深，两年后，这个人成为了副科长，他怎会没有关注，方才他就看见了。

“你怎么看？”

李大海知道表哥的意思。

按照常理来说，肯定是通过的。

副科长推荐的人，只要没有太大问题，且推荐人不频繁推荐的话，他们都会给点面子招进来的。

且秦河如很受他们的关注。

不过……

想到秦河如落了自己面子，李大海就觉得忍不了。

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他是受不了这口气。

如若不是王富贵出马，他指定得在自行车以及采购物资上狠狠针对秦河如。

“我觉得吧，应该拒绝。”李大海小心翼翼说道。

“噢，为什么？”李怀德疑惑问道。

他看重秦河如的事，自家这个表弟应该是知道的啊，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驳了别人面子呢？

“因为他现在还不是我们的人。”李大海慌忙解释。

几个月前，表哥交代他，要让他去交好秦河如，并拉拢过来。

结果他办砸了。

坏事是秦河如多半不可能来他们这边了，好事是表哥尚不知道这件事。

“表哥你想啊，假如我们让通过了，秦河如他压根感觉不到困难，就算感激，那也是感激王富贵。”

“我认为要拒绝，让秦河如这个人知道王富贵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他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肯定会找人帮忙，王富贵解决不了，到时候我们再出现，岂不是……”

李大海阴测测说道。

听完，李怀德若有所思低下头。

这个的确说到他心坎上了。

现如今轧钢厂的干部，谁人不知采购科秦河如！

秦河如可是轧钢厂响当当的名人，面对这种人，他自是想拉拢过来的。

如果秦河如到了他这边，届时他再顺水推一下，那对方当上科长是毫无疑问的事。

一位采购科科长对他的帮助并不小。

更何况此人年纪不大，未来潜力尚在，没准真能成副处级别的干部。

等他将来成为厂长，再把对方升成副厂长，那么自己就多了一个左膀右臂。

越想李怀德就越心动。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用什么法子都行，只要能把秦河如变成自己人就行。

“这事交给你处理，别让我失望啊。”

李大海马上拍着胸脯保证：“表哥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妥妥的给你办好，用不了多久秦河如就会过来找你了。”

李怀德笑了笑。

对这个表弟，他是放心的。要能力有能力，要忠诚有忠诚。

“你办事，我放心。”

可怜的李怀德，至今仍旧被蒙在鼓里，不知秦河如已经和他所谓有能力的表弟交恶了。

如若知道，肯定不会选择这种方式。这么做，无异于玩火自焚，把对方推得越来越远。

两人相视一笑。

李大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等着吧，秦河如，看我不玩死你。

区区一名副科长，竟然敢不给他面子。

……

采购科。

王富贵办公室。

“什么！没通过？”

秦河如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本来今天他心情是美美哒，谁料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坏消息。

“是啊，没通过。”王富贵叹了口气。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和秦河如的表情一模一样。

秦河如和李大海的事他是知道的，可在他看来，有自己的面子在，李大海不可能拒绝。

而且选人这方面不是李大海做拍板决定，而是李怀德。

想不通归想不通，这件事肯定要解决的，他可是收了礼的。

没曾想去了之后吃闭门羹，无论他怎么说，李怀德就是铁了心不要。

“这怎么可能呢？”

秦河如喃喃自语。

在他看来十拿九稳的事，居然没办成，这事说出去压根都不会有人信，太过天方夜谭了。

.......

第304章 你做啥？撒手，你给我撒手！

因此，这件事不同寻常。

他被针对了！

对，只有这个原因才解释得清。

“苟曰的李大海！”他忍不住骂道。

他在轧钢厂里得罪的人不多，李大海绝对是最有权的那一个，恰好录用名单的权力在李怀德手中，李怀德又是李大海的表哥。

抽丝剥茧之下，就能知道是谁在捣鬼了。

绝对是李大海的提议，才让李怀德拒绝的。

“你跟李大海的仇，有那么大吗？”王富贵没忍住，询问道。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轻易不得罪人，比如说他自己就没得罪过什么人。哪怕遇见不同派系的李怀德和李大海，又或者是一二组组长时，他都不会刻意的去不待见。

因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很难继续上升，而至于说利益，早就在晋升的时候划分好了。

权力和利益不会产生冲突，就不可能爆发大的仇怨。

因而不管怎么看，那边的人都不应该拒绝才对，毕竟拒绝了对双方没什么好处。

难不成是耍性子？

不可能。

王富贵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都多大的人了，应该不会。

然而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恰恰就是他排除的这个可能才是真的可能。

越怪诞的原因，往往最接近真相。

“没有啊，不就和他发生了两次矛盾嘛，都和你说了的。”秦河如摇头。

这人真是小家子气。

“那就奇怪了啊。”王富贵小声自言自语。

没有帮秦河如把这件事解决，老实说他是心有愧疚的，奈何他没办法了。

自己的面子对方不肯给，难不成他还得去找厂长？

别开玩笑了，就这点小事就去麻烦厂长，先不说别人答不答应，就算答应了，只怕自己也会在别人心中打下能力不行的标签。

“要不然再看看？说不定过几天就同意了也说不一定。”

王富贵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既然在气头上，那我过几天在递交名单。

总不至于每次我递交上去，你就拒绝吧？

真要如此，不是不可以去找厂长，这摆明了就是针对嘛。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秦河如叹了口气。

他怎么都想不到，事情过去了几个月，李大海依然念念不忘。

这件事没处理好，以至于下班回去时，他一直嘀嘀咕咕个不停。

“该死的李大海！”

此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

愤怒的同时，他心里有着淡淡的庆幸。

幸好他没有把这件事说满。

按照他的设想，王富贵出马，不出半个月就能把这件事解决掉。好在他为人谨慎，说成了一两个月。

若不然，现在就是在打自己的脸了。

“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秦河如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轻声说道。

答应了别人，就要完成。

如果李大海那边始终不同意，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心思沉重的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扛着自行车走进大院。

入眼，却是两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转。

这是？

凝神望去，发现这三人分别是二大爷，三大爷，还有……张主任？

只见二大爷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三大爷时不时说上两句，张主任则是强颜欢笑，颇有些爱答不理的样子。

不知是没有发现，还是装作没看见，两位大爷一直围着她转。

此刻的张主任，脸上笑容很勉强，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两位大爷一把年纪了，居然这么能说，将她这个街道办主任说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正当她左右为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时候，看见了回来了的秦河如。

“小河！”

张主任叫了一声，而后赶紧错开身子，走过去。

“你下班了？”她如释重负。

这两位大爷实在太能说了。

“恩对。”秦河如回着话，心中有着些许疑惑。

为什么感觉张姐有点……

随手把自行车停在原地他才说话：“张姐，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们大院了？”

一旁的二大爷和三大爷看见有机会，连忙开口：“肯定是张主任想着我们大院了，过来看看。”

“那可不，我们可是文明大院呢。”

“张主任，要不去我家坐坐吧，你想知道啥，想了解什么都可以问我。”

最活跃的，当属二大爷。

“张主任你可能不知道，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帮助大院的人呢。”他吹嘘说着。

“啊？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张主任呵呵一声。

尽管不耐烦，可别人是为了大院做事的，她得表示表示。

不是说送礼，而是嘴上说两句好话。

这些办事大爷用心对待大院的人的话，那她就能轻松很多。

她很少来这里，不是别的原因，是三位大爷很给力，几乎没有太大的事闹到她那边去。

“改天吧。”

张主任笑了笑。

“我找小河有点事，你们看……”

剩下的话她没继续说，不过意思很明确了。

可二大爷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献殷勤：“张主任你们谈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说话间，他忙碌着，拉过来凳子让大家坐下。

紧接着又跑进屋里，边跑边说道：“小河你也真是的，人张主任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让人进屋里说话就算了，水也不给喝一口，还是我来吧。”

话落，人已经跑进去了。

这把秦河如看得目瞪口呆。

想喊住人的动作停下。

那是我家啊，你倒水怎么不去你家？

很快就二大爷又跑出来了。

“张主任喝水。”

这个模样的他，很难让人联想到他居然是大院的二大爷。如若不知情的人见到，恐怕会误以为是下人。

“二大爷，你这……”秦河如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算了，不生气不生气。

宽慰两句自己后，秦河如不在这件事上纠缠，一口水而已，不值钱。

“谢谢你了，刘海中同志。”张主任礼貌性道谢。

“不客气。”

二大爷笑了一声，自顾自的抄过来一张凳子准备坐下。

“二大爷，张主任找我有事呢。”秦河如翻了个白眼。

你坐下了，别人怎么说事？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难怪是个官迷，却一直当不上官。

“你们说你们的啊，不影响。”二大爷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最终还是三大爷看不下去了，强行把他拉走。

“老阎，你做啥？撒手，你给莪撒手。”

三大爷对当官没有那么着迷，先前大献殷勤，不过是看二大爷做了跟着做罢了。

他智商在线，知道两人有要紧的事，自己两人不走的话，难免在人心目中落下不好的印象。

“呼，你们大院的大爷，真是……真是热情啊。”张主任开玩笑说道。

她身为街道办主任，是不会在别人这么“热情”的情况下pi判人的。

“是有点。”秦河如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或许是怕二大爷再过来缠着她，张主任不准备客套了，直接开门见山。

“小河，纺织厂的马科长想见一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