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四九城的天已经变得很冷了，穿着棉袄也能感受到阵阵冷意，哈一口气，白雾就会出现。

这天，秦河如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

他的自行车没有伴随在身旁。

除了路上有雪骑得不舒服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临近过年，秦父整天唠叨要回秦家村过，这把他愁死了。

他不明白，一家人都在四九城，为什么要回去过年呢？不方便不说，那些个亲戚还要来恶心他。

为了避免被拉去唠叨，他选择了这种最慢的回去方式。

可惜，走得再慢，终究有到家的那天，该来的始终回来。

他一回来，秦父就搁门边看见了。

“来，过来。”

秦河如无奈，走过去。

“呦呦呦，舅舅又要被说了。”每到这时候，棒梗是最开心的。

平日里他老早就看不惯秦河如了。

天天抢自己东西吃不说，有事没事还要欺负一下自己，真是过分。

“呵呵，等下舅舅找你说点心里话。”秦河如皮笑肉不笑说道。

“救命啊。”棒梗生怕他真过来打自己，往屋里跑去，去寻找自己的靠山——秦母。

“慢点跑，舅舅又不会把你吃了。”秦淮茹看得啼笑皆非。

回到大院没两天，她就实在待不住，回去轧钢厂上班了。

不过她下班不是和秦河如一起回来的，而是和大院的其他人一起回来。

秦河如要等二科室的人下班才能走，她不一样，到时间就能下班，所以她的下班时间比弟弟早。

秦河如坐下。

“今年回去过年吧。”秦父语重心长说道。

眼见离过年越来越近了，秦河如始终不松口，他感到着急。

村里承载了他的所有。

他的童年，记忆、母亲……都在村里。

他不能不回去过年。

“爸，在这里过得好好的，为啥非得回去过年呢？你想想，我们一家人都回去过年了，小槐花他们怎么办？”秦河如像往常一样，将三个孩子拿出来说事。

“那有啥的，带回去一起过年啊，正好他们没在村里过年过。”秦父理所当然说道。

“会生病的，小槐花还这么小呢。”

“小？你以前没这么大的时候，你劳资我就带着你到处跑呢。”

“那是我命大。”秦河如翻了个白眼。

“再说了，你想带他们回去过年，贾张氏答应吗？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他了解贾张氏性格。

把小当小槐花带回去的话有可能，带棒梗回去，她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现如今的贾张氏只剩一个棒梗可以依靠了，真给人抢走了，谁知道她会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三个孩子回不去，姐姐要跟着我们回去吗？回去吧，你是团圆了，姐姐没有团圆。不回去吧，咱家也没有团圆啊。”

“过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一起吃顿团圆饭嘛。”

秦淮茹眼角含笑，看着父子俩争吵。

去哪里过年都行，只要家人在就好。

气抖冷。

说不过秦河如，秦父差不点想动手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文化的重要性，没有文化，连自己儿子都说不过。

秦父脸红脖子粗，扯着脖子比嗓门大。

“回村里一样团圆，你大伯二伯五伯，还有你奶都在村里呢。”

“但是……他们有把我们当家人吗？”秦河如直指本心问出了这句话。

这也是一直以来他很想说的。

秦奶奶真的把他当成孙子吗？

按照过往的对待，他可以肯定，秦奶奶没有把他当做亲孙子看待。就是为什么，每次在他离开的时候，总会站在山的注视他的远去。

倘若她稍微对他好一点，他一定把她接来城里住。

然而每一次的回去，带来的总是一次次失望。从不关心他在外面累不累，吃得好不好，有没有穿好，只会伸手要钱。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不？怎么会没有把你当家人看呢？”秦父沉下脸。

不是这个儿子出息了，就凭这话，他铁定要教训一下。

这叫个什么话。

给人听见了，还以为是虐待了呢。

“爸，我知道你想回去，但是你得为我们考虑一下啊。”

秦河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就说说妈吧，那么些年了，从来没过过多少好日子，留在四九城里过年，让她享福一下不好吗？”

“再说说姐姐，你非得让我们回村里的话，棒梗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我们是团圆了，她没有团圆啊。”

“在四九城里过年，和回去村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他承认他很自私，为了让父母留在四九城，以母亲和姐姐为借口。可是他这么做是为了谁，不就是想让爸妈，想让一家人过得好，远离那些贪婪自私的亲戚嘛。

秦河如知道，对他来说，秦父秦母是他的父母。而对秦父来说，秦奶奶才是他的母亲，从小把他拉扯大，不容易，现在有钱了，想要回报一下母亲。

第321章 爸你别动手，小心我还手了啊

只不过，秦父把秦奶奶当做母亲来看待，把那些兄弟姐妹当成真的兄弟姐妹来对待，那些人有没有把他当做儿子，当做兄弟？

这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他是明白了。

难怪人们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在这件事上，他不觉得自己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在秦父的立场上，对方同样是对的。

两人无非是立场不同，看待的问题也不同罢了。

“反正我的意思就是留在四九城过年，不回去了。”

讲真的，回去过年他真不知道有哪点好的。

路不好走不说，家里的亲戚个个是奇葩。

除了二伯五伯好一点。

二伯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五伯呢，态度变好，完全是因为他有了成就态度才转变的，不然以前还不是总是自持长辈的身份对他指手画脚的。

大伯四伯就不说了，他家和这两家玩不到一块儿去。

“你在有本事，那也是你的家，这个年必须回去。”

秦父说不过秦河如，只能拿感情来说事。

做人不能忘本，落叶不忘归根。

甭管你有多大成就，有多少钱，那里始终是你的家，你得回去。别的时候他不管，可以不回去，今年必须回去。

去年就没回去了，今年再不回去的话，村里的人该怎么看他？

以后他回去，别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看，这个人有两个小钱之后，对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就不管不顾了，白眼狼一个。

他承认，他接受不了这个。回去的更多原因，不是真的很想念那里，而是害怕以后会被人说闲话。

“我没说我很有钱嘛，咱们就事论事，说过年的事。”秦河如仰着头，就是不答应。

“好了，你们爷俩真是……天天为这事吵起来，你们不烦别人都烦了，天天给大院的人说闲话。”秦母柔声细语过来劝架。

父子俩这段时间为了这事，时常吵起来，不仅他们家知道，大院的其他人家也知道这事了。

每每秦河如去上班了，大院的人就会拿这事出来调侃秦父。

好在本意不坏，就是单纯聊聊。

她过来阻止，是害怕两人吵出火来。

秦淮茹跟着过来劝道：“爸，我觉得小弟说的不错，在这儿过年挺好的嘛，回去过年还得买一堆东西，忒麻烦了。”

秦父瞪了她一眼：“你少说点，女人家管这个事干什么？”

提到过年这事，别说秦淮茹了，就是秦母敢顶撞他都敢骂。

这么些年了，年年秦母都想去娘家那里过年，哪次不被他骂几句的。

也就秦河如才让他无招。

说又说不过，动手吧，怕不一定能打得过了。当然，他也没想过动手。

他以秦河如为骄傲，疼爱来不及。

此刻只是说意见上产生了分歧。

“哎爸，你这个话说得就不对了，现在讲究民主了。咱们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都有权发表自己的言论。”

“我建议我们家以后实行少数服从多数原则，让每一个人都有参与感。”秦河如不认同父亲这个看法。

秦淮茹被凶了两句，诺诺不敢说话。

“你这孩子，过去掺合什么？闲着没事做的话过来帮我折菜。”秦母没好气的把秦淮茹拉过去。

爷们说的事，她们女人去跟着说什么，不见她都没敢多说什么呢。

秦淮茹被拉着过去弄菜，不时的往这边看。

“反了你了，还少数服从多数原则？”秦父瞪大了眼睛。

这个家一直以来，在大事上就是他说了算，哪里有什么少数服从多数这种说法的？

哪个家不是听辈分最大的人的话？

“爸，时代不一样了，我们要与时俱进，跟上时代的步伐，人家现在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呢。”秦河如反驳父亲的观念。

在宗族观念很强的时代背景下，秦父有这种思想很正常。

就这个时代而言，家家户户的确和秦父说的一样，辈分最大的话语权越重，这有利于团结。

好比大院。

不管是一大爷二大爷还是三大爷，又或者是贾张氏、许大茂、傻柱等人，放在外面，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可是这些人在面对聋老太的时候，一样得唯唯诺诺。

为啥？因为别人年纪大呗，要尊老爱幼。

但是再过二三十年，宗族观念就会被瓦解，人们不再听从辈分最大，又或者是年龄最大的人的话了。

变成了谁成就越高，说话分量就越重。

“我看你是读了两年书，翅膀硬了。”秦父不屑一笑。

什么狗pi与时俱进，扯淡。

“翅膀肯定是硬了，不过咱们今天是就事论事。”

秦河如把小当拉过来。

“我觉得吧，要聆听这个家每一份子的思想。”

“想留在四九城过年的举手。”

说话间，他直接把小当的双手举起来，自己的双手也跟着举起来。

“好，现在是四票。”

“想去秦家村过年的举手。”

每等大家反应过来，秦河如就拍板决定了。

“没有人愿意回去过年，现在是四票对零票，所以咱们家今年过年就在四九城过。”

。。。

“马了个巴子。”

秦父忍不住了。

不是你说的讲道理嘛，你这叫讲道理？劳资都没反应过来你就投票结束了。

你妈她们都没说话呢。

还有一个在地上爬的，吃土豆那个也没说话呢。

当即他抄起鞋子，就准备干架。

“爸，你要干啥！”

秦河如大吃一惊。

“你别乱来啊，小心我还手了。”

“你还敢还手，你还手一个试试。”

“试试就逝世。”

话是这么说的，秦河如哪敢还手，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慢点跑。”

“小弟，地上滑。”

秦母和秦淮茹两人在后面看得哈哈大笑。

秦父怎么可能真的轻易放过，马上就追出去。

他跑，他追，他在跑，他在追，他插翅难逃。

“救命啊，一大爷。”

秦河如慌不择路跑进中院，呼叫求救。

中院的人听见声音，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一大爷这边刚出来，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秦河如拉过来当挡箭牌。

没等他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着秦父拎着鞋子打过来。

“住手！”

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大喊。

好在秦父看见人了，没打下去。

对院里三个大爷，他还是有些尊重了。

“你们又在搞啥啊？”

一大爷略带无奈的转头：“小河，你就不能迁就一下你爸吗？他要回去过年你们就回去过年嘛。”

这事在大院里上演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一月这个时间，发生了好几次呢，因而大家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呐，秦干部被教训了。”

“啧啧，强如秦干部这种人，也会怕自己老爹啊。”

“那可不咋滴，那是劳资嘛，你还敢还手不成？”

秦河如一扭脖子，硬气道：“不可能，我们家每个人都要留在这儿过年。”

“回去过年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秦父一听，更加火冒三丈。

“有种你别跑。”

“不跑我是你儿子。”

秦河如怼回去一句。

风紧扯呼。

溜了溜了。

看一大爷不准备帮自己，他又跑去后院。

大家一看，跟着跑过去看热闹。

一时间，大院里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