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林思航觉得打电话这件事会这么难, 比让他重新做一遍高中数学题都难，宋浩哲靠在天台的围栏上，抽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电话号码和联系人林思航盯着看了有半小时, 最后还是一狠心按了下去。

等着电话那边接通的时候, 林思航突然想起来, 当初他接到林思烊殉职消息时, 电话那边是局长本人亲自通知。

赵局...

会和现在一样, 这么难以开口吗？

“...哪位？”李乐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还有些沙哑。

林思航下意识的抓住宋浩哲的手才安心一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是我...李灵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李乐没说话, 只是通过听筒，能听到李乐呼吸声慢慢在加重, 很紧张的样子。

“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林思航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

宋浩哲把烟掐灭, 一只手在林思航后脖颈处捏了捏, 想让林思航放松。

“我知道了。”李乐说话声音很轻，停顿几秒才继续说“谢谢。”

一直到电话传来忙音林思航才松口气, 等反应过来时，手心已经紧张到出汗。

他想过李乐会哭，会生气，或者不接受，唯独没想过李乐会这么平静的说出‘我知道了’这四个字。

“你...”林思航转身搂住宋浩哲的腰“当初, 听到叔叔消息的时候, 也很难过吧？”

宋浩哲摸着林思航的后背, 安抚道“我那时候太小, 只记得从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 有位警察告诉我我爸死了，不能说是难过, 就是感觉...有点没办法接受。”

“然后呢？”林思航抬头问。

“我想记起点什么，可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宋浩哲皱着眉，仿佛要陷入回忆里，“头疼的厉害...周围声音也嘈杂，更是让我又恐惧又害怕，我想抓住点什么，却发现除了病床栏杆没什么让我抓的...”

林思航用鼻尖在宋浩哲脸颊上蹭了蹭“之后谁来照顾你？”

“没印象了。”宋浩哲说。

宋浩哲说的没印象，不知道是不想去想，还是真的没印象，林思航心疼的捏了捏宋浩哲的手，转身叹口气的说“先下去吧。”

“你呢？”宋浩哲在林思航身后问。

林思航走路的姿势顿了一下，接着慢慢转身，很平静的说“我心里，到现在也一直也没接受。”

方博几个在对着笔录看，宋浩哲和林思航回来的时候才有空闲时间抬头看了一眼，“怎么样？李灵哥哥什么反应？”

林思航耸了耸肩膀，拿起宋浩哲的杯子猛喝几口水，嗓子舒服了才不真实的说“很平静，感觉就像是听我讲句‘今晚上吃炸鸡’一样。”

韩越叹口气，对着键盘敲了敲。

“等事情结束了，你们可以让他来局里找我谈谈。”方博说。

“怎么了吗？”宋浩哲挑眉问。

“我还不确定，但很多人在听到比较冲击性的消息之后，会做出一些不同的反应，比如说思维散漫，情感淡漠，还有些迟钝...”方博拿手在下巴上摸了摸，“具体李乐我需要和他见面才知道，我认为他现在不但没有接受事实，反而把自己圈在了自己思维里。”

“就是说，他现在不但没有接受事实，而是认为我们说的是假话？”林思航张着嘴，有点傻了眼。

方博点头。

“这样...”宋浩哲拍拍手，让几个人回过神，“杨一宗和方博你们两个去李灵家周围走访一下，看看邻居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韩越调查一下李灵周围的监控录像，事发前一天时间内李灵的活动轨迹，见了谁...还有做了什么事，孙少时在看下笔录，给李灵父亲打电话，问一下他和陆琴在事发前一天都干了什么，张拓查方月！”

“收到！”几个人摩拳擦掌。

宋浩哲朝林思航勾勾手指，“我和你们林哥去趟痕迹科，一会儿晚点开会！”

痕迹科就在同层走廊的另一侧，当时现场取证的负责警官姓柳，年纪看起来比较大，但是做事儿一丝不苟认真负责。

“思航你稍早之前和我说的，我专门提取了拿回来的床单上面的物证做检测，但是有点遗憾，什么都没有检查到。”柳警官摇了摇头，“会不会是那块儿出了问题？”

林思航点点头“确实出了问题，你们想想看，凶手既然要伪造证据，那李灵当时躺过的床单肯定会换新的，现在安眠药已经派人去查，我觉着还需要再去一趟现场，被换掉的床单我们需要找出来。”

宋浩哲点头，从柳警官那里拿了痕迹报告，转身往门外走。

“这柳警官看起来岁数不小了...”林思航拿手捏着下巴，边走边回头，“是局里的老警察了吧？”

“最起码干了有不少年了...”宋浩哲一手搭在林思航肩膀上，“怎么了？”

“不少年？...”林思航扭头，看着宋浩哲近在咫尺的帅脸，不确定的问“叔叔，二十年前的案子，都有谁负责？”

宋浩哲和林思航道李灵家附近的时候，刚好碰到从隔壁领居家出来的杨一宗和方博。

“怎么样？”宋浩哲问。

“这家邻居的主人两年前就病逝了，之后就一直空置，今天碰巧见到了来这儿取东西的房主女儿，但她事发那天也不再...一听说对门死了人，吓得要赶紧把房子卖掉。”方博皱着眉，有点无奈“都什么人...”

“房东呢？”林思航问。

“快别说了...”杨一宗抱着胸，“这房东在国外，李灵是通过中介找的房子，上个月到期还没来得及续约，房东见她住的挺好，房租也打的及时，也就没有催，这是我们联系到才知道出了事儿！”

“行吧...”宋浩哲眯着眼睛，原地晃了两圈。“先找东西吧。”

“找什么？”方博问。

“床单被罩。”林思航拍拍手“翻垃圾桶都要翻到！”

这一次在进来李灵家，林思航皱了一下眉，第一次来的时候办案警员有点多，林思航没注意，今天一来才发现，李灵家总感觉空的厉害。

“先去柜子里看看。”宋浩哲说着，准备给孙少时打电话“我让小百科问问方月，家里床单被罩什么的，大概有几套。”

林思航点头哦，和杨一宗先进了卧室。

柜子里面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冬天不穿的衣服被压缩袋装起来放在最上面，就是收拾整洁的衣服一摞摞摆在一起。

“这儿没有。”林思航把柜子门关上。

李灵家不大，柜子除了放衣服没看到有别的东西。

杨一宗下意识的蹲下身子往床下面看了看。

“林哥！”

林思航顺着杨一宗的声音看过去，没几秒杨一宗把床下面的三个大抽屉抽出来，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床单被罩和枕头。

“是干净的。”

“方月说，家里除了床上的那套，还有床下面抽屉里的，加起来一共三套。”宋浩哲挂了电话走过来，蹲在林思航身边，拿手在抽屉里翻着看了看“这儿有两套...加上痕迹科的那一套...再加上咱们要找的那一套...”

“卧槽？”林思航猛地站起来“你确定方月说的没错？这一共四套！”

“她和李灵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自己家里几套床单被罩不可能记不清楚。”宋浩哲继续蹲着，皱着眉不确定的说“有谁进来杀人，还会拿一套？”

“会不会这样...”方博靠在卧室的门上“正常的家庭一般情况下，会把床单被罩这些东西都放在柜子里，但是李灵家面积小，柜子放完衣服就放不下别的东西，凶手进来行凶之后，看到床单脏了想要换新的，但是在柜子里没找到，因为人在很慌张的情况下没办法正常思考，他忽略了床下面的抽屉，直接出去重新买了一套...”

“意思就是说，凶手并不熟悉李灵家？”林思航看了看宋浩哲问。

“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四个人正琢磨，门外边突然有动静。

“谁！”宋浩哲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门边。

一个快递小哥傻站在门口，见着宋浩哲哆嗦了两下才问“你们...谁啊？”

“你又是谁？”林思航板起脸问。

“我就一个送快递的！”那小哥原地跺了一下脚“没人告诉我这儿出事儿了！我拿着快递过来才看着外面警戒线！”

“胡说八道！”杨一宗伸手握住快递小哥的胳膊“这附近的人都知道，你是快递员天天这附近送货，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快递小哥一看这架势就猜到了四个人干什么的，有点语无伦次，着急的解释“我没骗人！你们可不能冤枉我！我那天还给这家那个姑娘送东西来着，下午突然有事儿请了几天假，今天一回来就来上班，谁想到啊！”

“哪天？”宋浩哲皱着眉问。

“三...三天前！”快递小哥想了一下“对！那天上午我来送了东西！”

快递小哥的话让几个愣住，三天前正是李灵出事的那天。

“你说你见到了李灵本人？”方博问。

快递小哥看四个人一副严肃的表情，赶紧点头“对，那姑娘我经常来给她送快递！那天就是她本人没错！”

“几点？”林思航问。

“上午...十点不到！”快递小哥肯定的说“是她本人拿的东西！还签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