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米娜冷冷地笑了一下, 她以为现实是这样，结果却只不过又变成了更加糟糕的一种情况，她忍不住只是就这样冷冷地笑着, 仿佛被自己逗乐了一样, “他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甚至连他亲生儿子的存在都想剥夺, 他生出我来, 根本就没有想过，我要遭受什么。他与我母亲，当真是爱吗？”

索米娜并不相信, 她也并不觉得任何一个人会相信，“这丑陋的一切, 为什么还要遮羞布遮挡呢？”

此刻的索米娜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只是看着周遭的一切, 却陌生得仿佛不认识了一样，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如同颠倒错过了一样, “那么他呢？还活着吗？不如死了，不如死得彻彻底底的，要不然我怕他连尸骨无存，世上恨他的必定连他的骨血都不会放过。”

“死了。”阿莱塔萨极为淡漠地说出这句话，仿佛死去的那个不是他至亲至爱的朋友, 也仿佛他一直都是这般地无动于衷, “当年种下的因果, 如今是要偿还的时刻了。”

玩家们顿时开始愤愤不平了, 纷纷嚷道, “犯下错的不是我们，犯下错的不过只是我们之中那些拥有贪婪的欲望的人罢了, 为什么罪责反倒怪在了我们的头上，而那群坏人还活得好好的？”

“人类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们连无辜的人类都杀害了吗？”

阿莱塔萨当然听到了玩家们的话，在他眼中，这不过都是一群愚蠢的人类罢了，他确实知道人类之中有那么一群勇士在九诸大陆之上声名鹊起，但也不过只是愚蠢罢了。

阿莱塔萨淡淡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原本就因为阿莱塔萨强大的气势而无法凑近谈话的四人，只能远远地听着他们说话声的众人立刻闭了嘴，他们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着他们的喉咙，让他们根本没办法开口。

玩家们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谈话，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的渺小，和敌人的强大。在这里的两位，完全可以一只手捏死众人。

身为索米娜和陌的长辈，身为在场的所有人中唯一知情的阿莱塔萨，他看着这场闹剧，突然一下子变得无力起来了，“陌，我代表龙骑士一族，是绝对不会参与进你们亡灵一族和人类一族的事情中去的。龙骑士一族一直中立，到现在也不会转变意见。”

陌显然对这件事漠不关心，事实上，陌已经对这个世界完全漠不关心了。

说实话他唯一还将剧情继续下去的理由，就是他将剧情走完了，才能离开《九诸》，和他家小胖相亲相爱，没看他已经不耐烦到一直玩小胖的手了吗？

休安源在一旁忍得很辛苦，怎么说这也是陌的工作呀，他这样自暴自弃，不认真走剧情，真的可以吗？原本还因为游戏限制而不太了解自己是电子人的NPC，因为这次事件一出，被官方紧急培训了一波。

怎么说，他们现在也是被开了特权，基本上大家也就图个乐呵了，知道自己是电子人，也知道自己设定的身份，也知道接下来要走的剧情，也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群玩家。

之前他们只是一种自己虽然是虚拟人格，但却是真实存在于《九诸》这个世界里的一个拥有真实的经历、真实的感情的人，即使后来他们知道了他们是虚拟人格，但也能够按照早在一开始便设定好的人物性格去思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们有一种自己的真实人格独立在游戏之外，他们在现实世界有另外的一重身份，而他们现在，只不过在游戏里扮演一个角色罢了。

当然，陌清楚得很，阿莱塔萨这个死板的人，根本没有这种意识，早就听说他是为数不多打算等剧情结束后留在《九诸》里的NPC，确实按照设定来说，他已经生存了上万年了，那大脑早就已经不是他这种只活了，嗯，只活了几千年的人明白的。

当然陌所存在的时间跨度和人类的时间跨度是不一样的，在亡灵之境中的一百年，或许只是人类世界里的一年。但亡灵之境是所有亡灵都向往的圣地，唯有在那里，他们得到安息，或者得到人类的记忆。

陌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我亲爱而又伟大的龙骑士，亡灵一族又不是少了你，便不能踏破人类城市。”陌带了点蔑视的意思，实际上心底里却想的是，赶紧把剧情走走完，小胖这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他。

好不容易两个人见了面，还没怎么说话，就被直接赶来说要走剧情了，走就走吧，陌得把他们家宝贝带上才行，要不然小胖估计又得闹别扭了，刚见到他的时候，确实还很开心，结果没一会就突然生起气来。

陌真觉得生气的小胖也实在是太可爱了，但也知道不能逗过火了，他脑子里全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说的话也开始乱七八糟的了。

毕竟在这种游戏世界里，剧情如何发展，虽然神来之手多少会干预一些，但大体上还是他们这些重要NPC以及人类玩家决定的，所以就算陌现在尥蹶子不干，人类该干嘛干嘛去，他也不复仇了，估计游戏开发商们也不能怎么样。

只不过可能会成为笑柄，登上星网头条，《九诸》NPC离奇失踪，世界线彻底崩坏，人类和亡灵竟然以这种方式收场，《九诸》游戏公司能收场吗？

陌的漫不经心当然被阿莱塔萨看在眼里，他内心那无力之感愈加地强烈，他一直确信自己的经历，也一直确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但也恰恰因为如此，他没办法从《九诸》中走出去。

“那时，他搜集齐了五大神器，他们共同十五人，一起施展了秘法，企图将其他种族漫长的生命转嫁到人类之上。当然结果你们也预见了，他失败了，他们失败了。失败得非常彻底，他们变成了亡灵这种不死不生的生物。”

毕竟有亡灵在场，阿莱塔萨特意解释了一下，“确实，亡灵可以说是人死后，但却又像是有存在的生命一样活着。只不过大多数亡灵失去了人类的灵魂罢了。随后，他们又再次因为自己的贪婪，而永远地化为了尘土，就连那灵魂都再也无法存在于那隐秘而又安详的过度。而如今，正是他们一手缔造出来的亡灵一族来摧毁人类。”

休安源当然听到了玩家们的谈论声，对于陌不务正业地一直在玩着他的手，他一直以眼神怒视陌好几次了，但陌还是一意孤行，休安源也不太敢闹出太大动静，要不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实在是太尴尬了啊。

这时候，休安源也忍不住想问人类说几句，毕竟他也是属于人类阵营的，“当年的十五人，犯下了这样的错误，他们得到了自己应有的下场。虽然亡灵一族的诞生是个非常悲伤的故事，但到了现在，我们也很好地接受了九大种族。”

“人类贪婪，人类丑陋，人类恶劣。但人类也有无私，美丽，善良的一面。你们确定也要将这些好的一面给抹杀掉吗？”休安源难得地讲出这般正经的话来，也难得地深入地讲出最核心的几点。

阿莱塔萨听到了心底里，对于陌身旁这个人类，他当然不会去多问，虽然也多少知道，最近亡灵大军疯传的，他们的亡灵王的挚爱是一个人类，而最可笑的是，这位亡灵王的任务就是复仇将全部人类杀尽。

阿莱塔萨这才真的有了种，自己所一直以为的真实和那真正的真实之间的差距。

“你们曾知道他们的暴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拦过。因为他们是你们之中的一份子，你们甚至无数次地助纣为虐。你们曾对其他种族的求教示弱不见，其他种族那些无辜弱小的人又有什么错？”虽说自己保持着中立，但阿莱塔萨这番话反倒是在支持亡灵的报复行为。

阿莱塔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思，叹了口气，看着这焦黑一片的土地，远处那秃黑的山脉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晃动的身影，仔细看可以看出，那是几只暗精灵在活动。

他们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光亮，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以怎样的一副姿态存在着，他们一直陷入那无法阻挡的下坠的泥淖之中，无法呼喊，也无法挣扎。

他们甚至回去了生育能力，甚至他们连自我意识那点东西也丢弃了，他们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那漫长的生命终于终结了，以非常惨烈的方式。

这就是精灵们的生活现状，黑暗而又绝望。活着，不如死了。